时候满脸怒气,声色俱厉,见到我之后就立刻换了幅面孔,这不说明你要攻打卫国吗?齐桓公答应了她不再伐卫,结果第二天见到管仲,管仲一见他就说大王你不准备伐卫了,齐桓公这个崩溃啊,还让不让人有点小秘密了,又问管仲是怎么知道的。管仲道大王你气色平静,言语温和,和昨天的神情判若两人,显然是不准备再攻打卫国。这个故事说明啥呢,不是像齐桓公自己说的“夫人治内,仲父治外,无可忧也”,而是说长卫姬作为一介女流,察言观色的水平却和管仲有得一拼,全都用在他的身上,他不受欺骗和蒙蔽,谁受呢? “哈哈哈哈——”众人都被陈惇逗得大笑,其中陆近潜笑得最夸张,差点仰倒了过去。 “……你给我好好站着,”王夫子大喘了一口气:“站直了!” 陈惇罚站已成了习惯,还总结出了站着不累的方法,不过王夫子显然不高兴他在如此严肃的课堂上玩笑,在讲到“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的时候,又点他的名提问。 “你刚才说,”王夫子道:“齐桓公伐楚,是以怒兴师?” “是啊,”陈惇道:“齐桓公把蔡姬送回娘家,蔡国将蔡姬嫁给楚王,齐桓公面子上过不去,可不是一怒而兴师吗?” 要说实话陈惇还是觉得晋文强过齐桓的,为什么,晋文好歹真枪实弹地跟秦楚这样的大国打了几仗,齐桓公也就打一打陈、卫、郑、许、曹,抗击一下山戎,伐楚的时候不好说“是来打蔡国然后就顺便打一下楚国”,于是就乱扯了一些陈年旧账,比如楚国为什么不给周上贡了呀,周昭王南巡到楚国的时候,为什么死在楚国了呀?一场声势浩大的伐楚之战,以军前骂架的形式进行的。双方都派出了最强的国嘴上阵,齐国是管仲,楚国是屈完。最终齐国理屈词穷,被骂走了。 “周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王夫子就道:“和齐桓公伐楚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肯定是大大的有,”陈惇道:“《诗》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笃周祜,以对于天下’。说文王义愤激昂,发令调兵遣将,把侵略莒国的敌军阻挡,不辜负天下百姓的期望。’周文王一怒便使天下百姓都得到安定,而周武王伐纣,说君王和师表的唯一责任,就是帮助上天来爱护老百姓。只要有一人在天下横行霸道,周武王便感到羞耻。这是周武王的勇。” “而齐桓公的勇,”陈惇道:“是因为蔡国另嫁了他的夫人,楚国娶了他不要的女人,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的是私欲,怎么能和周文王的天下为公相提并论呢?” “冲冠一怒为红颜,”王夫子眼睛一亮:“这句诗有下句吗?” 陈惇“啊”了一声,没想到自己将吴三桂陈圆圆的爱情诗说了出来,“……没有。” 王夫子也没有强求,反而又问道:“像齐桓公一样以怒兴师的,有吗?” “有啊,”陈惇感觉自己尿意越来越重了,道:“周桓王怒伐郑,中箭而逃;周襄王怒伐郑,引狼入室,不保王位;楚平王怒攻吴,丧师失地;汉高祖攻匈奴,兵困平城,这都是。” “那像周文王一样一怒而定天下的,有吗?”王夫子又道。 “有,”陈惇急于结束提问,道:“本朝太宗。” 课堂里鸦雀无声,陈惇甚至能听到身旁林润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王夫子垂下眼睛,“你坐下吧。” 陈惇坐了下去,又火急火燎地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王夫子怒道。 “……学生想出恭。”陈惇老实道。 “滚滚滚。”王夫子已经被他折腾得不行了。 陈惇痛快地解决了问题,在外头兜了一会儿风才返回。 窗户里传来‘啪’地一声脆响,让书屋里所有的学生都哆嗦一下,连窗户外的陈惇都感到后脊梁一阵冷风飕飕。 “知道为什么打你的手板,”王夫子严厉的声音:“不打他陆近潜的吗?” 潘庚哭得七零八落地,只管摇头。 “因为他天分如此,能背下五十句,已经用了一晚上的功夫。”王夫子道:“你比他强一百倍,却不肯下他一半的功夫,所以不打他,要打你。” 好拧巴的一个老头啊,陈惇心道,但他从来没打过我,是根本不屑呢,还是放弃了呢,还是觉得自己根本不算他的弟子——不过陈惇倒是第一次感觉到这老头还是有为人师表的资格的,因为他从没有因为不喜欢自己的为人,而故意私刑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