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推官,十分清楚:“至于你说的兴盛昌錾刻,是这么一回事——” 有关赋、税、解、贡方面的银锭都是官银,这是无可辩驳的,但官银并不一定就为官炉所铸。从正统年间以后,银锭有官铸和私铸之分,官铸的银锭一般把重量铭文铸在侧面,而且每锭都有银局名,如“宝泉局”、“官钱局”等;私铸银锭铭文基本是私银钱号名称,如“兴盛昌”“汇远钱局”“刘记汇号纹银”等等,铭文刻在底部。 “我明白了,”陈惇恍然道:“这一批赋税官银,是官府交给了兴盛昌熔铸。” 像陈惇手上,从太仓州收上来的平仓粮,都是散碎银两,需要重新熔铸成银锭、金锭,官府就把熔铸这个差事,交给了兴盛昌钱庄。 “兴盛昌的老板,”陈惇最后问道:“是谁?” “是姑苏世族陆氏,”归有光道:“三房分理。” 陈惇这边送走了结案的归有光、郑若曾,在官银重新打上封条之前,又来到了之前为他熔铸金子的铁匠铺子。 “哎呦,小大人,您怎么又来了,”这铁匠一见他就愁眉苦脸起来:“您再多来几次,小人这铺子怕是要关门扫地喽。” 陈惇失笑道:“胡说,见到我为什么这副模样?” “您几天前令小人熔铸金子,熔铸完了拍屁股走了,”这铁匠叫屈起来:“哪儿知道小人的苦处啊。” 原来这铁匠熔铸金子,本县大户交上来的都是碎金,碎金熔化重铸为金锭时,有一定的折耗。但大户不认,陈惇也不记得此事,铁匠即使小心熔铸,也要补上那折损的火耗,他这几日正要去县衙找陈惇呢,结果陈惇就上门来了。这下铁匠就抓住陈惇不放了。 “火耗,”陈惇眯起了眼睛:“我问你,一百两金子熔铸出来,火耗大概多少?” “火耗占比约十一左右,这是正常的折耗。”铁匠比划道:“不管熔铸多少金子,大概都在这个比例。”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打量陈惇:“您不会不给吧?” “我就是不给了,你能怎么样?”陈惇不动声色道。 “苍天啊,小人辛辛苦苦为您熔金,”这铁匠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起来:“一分工钱都没有,还要倾家荡产为您补上折耗,小人干脆一根白绫吊死在您面前,也省得全家沦落成乞丐,朝不保夕啊!” 说着竟抱住了陈惇的大腿,嚎哭起来。 陈惇轻轻踢了他一脚,道:“起来吧,没说不给。” “您说真的,不是哄骗小人吧,小人老实人啊,不能骗的。”这铁匠再三确认道:“小人是相信您才给您熔金的,您可不能像官府一样,不给补折耗啊。” 陈惇就道:“官府不给补折耗?” “不给补,”铁匠道:“官银交给大钱庄熔铸,都不给算折耗的,一开始咱苏州许多钱庄就是这么倒闭的,您想啊,铸的银钱越多,折耗越多,官府不补的话,只有钱庄自己掏腰包——谁能禁得起这么折腾,也就财大气粗的兴盛昌了!” “兴盛昌熔铸官银,竟自包折耗,”陈惇心道:“这绝对不合常理。” 所有的钱庄,都是为了赚钱,钱滚钱,利滚利,没有说掏自己的钱,为别人补腰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