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岱在云水心斋中停留了三天,他出关离开之际,除了柳青衣有所感应外,再无第二人能够察觉。 “厉害,要不是我在云水心斋留下一道禁制,差点就察觉不到你要走了。” 海面上,郭岱正随心所欲踏浪而行,身后一股旋风无形掠过海浪,截住郭岱去路。 郭岱停下脚步,身形随海浪起伏,全身上下连同鞋底都没有半分沾湿。他似乎对柳青衣的出现并无意外,抱拳言道:“修悟有成,一时忘形逐浪,没有跟柳道友告别致谢,失礼了。” “告别好说,见一面就好。致谢又是何意?”柳青衣问道。 “云水心斋所处位置,应是南极玄甲当年妖丹蛰藏温养之地吧?”郭岱说道:“我要是没猜错,柳道友是故意让澈闻真人请我到云水心斋,好让我参悟修行。” 柳青衣笑着一挥手,海面水花涌起,形成了座椅几案的模样,而且不是被凝结成冰,是肉眼可见依旧流动的海水,被奇妙的法力约束成形,然后招呼着郭岱一起坐下。 “说得不错,其实是关函谷让我来指点你的。”柳青衣说道。 郭岱则说道:“那想必柳道友已经知道关函谷与重玄老祖的关系了?” “确实,但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复杂。”柳青衣言道。 郭岱谨慎问道:“柳道友是说举世皆幻的大梦吗?” “不,不是这个。”柳青衣坦率言道:“你所说的大梦,不过是我们眼下这个真实不虚的世间。其实心性根基如何,也会影响看待世间的视野。你没发现吗?当世正法七真,其实并不是将世间看成虚幻不实的。” “这一点,我也有所悟,但心性根本不能与之相通,”郭岱明言道。 “那我打个比方好了。”柳青衣手上转着玉笛,眼珠子也跟着转:“比如你就是某部市井话本里的人物,一名穷困潦倒、文笔粗劣的酸书生,将你写成这般模样。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他笔下文墨。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是他脑海中异想天开。如此一来,你会觉得自己这个人虚幻不实吗?” “似乎是,但又似乎不是。”郭岱低头看着海水形成的几案,倒映出自己模糊扭曲的面容。 柳青衣说道:“怎么说?” “我若是书生笔下人物,那他所思所想又是从何而来?”郭岱言道:“若是有所依凭对应,那便说明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若是凭空而来,那便说明我命由我。” “现在你该明白重玄老祖为何要选择教化众生,又为何选择与关函谷托舍合形了吧?”柳青衣问道。 郭岱说道:“天外之天,未必是众生宜居之所,若有妖邪降临,还需自救。重玄老祖应是早已领悟到世间众生乃是大梦之主的化身相,若无数化身相能够自我修行,则如同大梦之主获得由内而外的自保之能。” “虽然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但如此也可以解释,重玄老祖举动用意。”柳青衣说道:“关函谷于天外降临,有何谋图谁也说不准,重玄老祖与之托舍合形,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关函谷有谋害这世间的心思,重玄老祖便将其逼出这世间。” “难怪关函谷最先要找的仙灵九宝是长生芝。”郭岱这下完全明白了,说道:“看来如今重玄老祖已然伤势痊愈,只是依旧暗伏不出。” “你所想不差。”柳青衣笑道。 郭岱仰望天空,心思如辽阔蓝天豁然开朗,重玄老祖痊愈、罗霄宗渐复,又有柳青衣此等奥援,虚灵估计自己都没料到会有这种局面。他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更能放手施为了。” 柳青衣起身遥指东北天际,说道:“真龙髓即将现世,你做好准备了吗?” 郭岱也站起身来,金身气机浩然勃发,一时间风云呼啸之声不绝于耳,鳞光在眉眼额间浮现,居然有两根珊瑚支般的龙角在郭岱头顶。 “好,很好!”柳青衣重重一点头,眼前情形让他十分满意,向郭岱躬身揖拜。 郭岱拂袖散去鳞光龙角,虚扶道:“柳道友何故行礼?” “因为我先前所言化龙之道,不过是虚构设想,自己未曾验证。”柳青衣说道:“今日见你功行即将圆满,便知晓此道不虚。” 郭岱问道:“柳道友也要求证化龙之道?” 柳青衣摇头道:“大道玄机已然得证,何须强求形容必如真龙?那郭道友如今是否明白,真龙髓所蕴含真意?” “超脱族类原身、求悟造化始末。”郭岱答道。 “善哉斯言!”柳青衣赞叹一句,然后说道:“那我便不再阻扰郭道友了,大道之行,始于足下。” “足下,是说脚下,还是说我?”郭岱问道。 柳青衣答道:“都是!” 南境血楼山,乍听此名头会让人以为是什么血污满布之地,但据曾经窥望过血楼山的人转述,那里其实就是一大片光秃秃的石头山,连棵树都没有,连天空云雾都是灰蒙蒙的,让人很不舒服。 然而有更多的人,在进入血楼山地界后便再也没了声息,只有极少数修为高深的方真修士,曾得机缘出入血楼山。但在此之后,关于血楼山的传说就更离奇了。 血楼山之所以会有此名,是因为此山矿藏甚丰,追溯至洪荒古纪山川震动,导致许多铁石挤破地层涌现。经历岁月风雨,铁石生锈,显现赭红赤褐之色,满布山野、重叠如楼,因此得了血楼山的名头。 但真正让血楼山闻名方真道,是一支独特的修行传承。这一支传承追求将筋骨血肉、腑脏经络锻炼成钢铁般坚硬难摧,这一支修行传承以血楼山为根本,采铁石为饵,全然抛却血肉之躯。 这种修炼方式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