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侍女皱着眉头朝那处宫墙看过去,“看清楚了,是穿着黑斗篷的?” “应该是。” 宫墙外就是绵延的雪山,因此这个地方的风雪呼啸声格外凛冽。 “那不用过去了。”侍女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在这宫里啊,关于黑影子的传闻,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人说,这影子其实是灵隐宫的宫主大人。 灵隐宫内服侍的侍女们从没见过宫主大人。 就算已经在这宫里待了二十年,三十年,也没见过。 因为宫主常年闭关,而且不喜欢俗务,毕竟她是整个中州实力最强大的人,不是相见就能见的。 虽然没有见过宫主大人,但很多侍女晚上巡夜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个披着黑斗篷的飘飘忽忽的影子。 有时候出现在无人的宫廊上,有时候在宫殿上晒月亮,还有时候,就静静站在雪地里。 那影子出现的次数很多,而且似乎也并不避讳人,宫里有一半侍女曾经见过。 最开始时,还有人禀告上去。但无论是少宫主,尊主,还是长老们,都没有追究查问的意思。 渐渐的这件事就成了半公开的秘密。 这一夜,披着黑斗篷的影子飘飘忽忽再次出现。 从宫墙外一闪而过,出现在绵延的雪山之中。风雪飘飘扬扬,那影子也飘飘摇摇,很快就在雪坳里消失不见了。 万万年来,冰雪覆盖着连绵的天山。在那厚厚的雪层之下,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天山某处山腹里,火把熊熊燃烧着,不分昼夜。 浓烈的酒味充斥着整个山洞,伴随着血腥味,和锁链哗啦啦的响动声。 “你来了。”嘶哑的声音响起来,坐在火堆边的男人并没有抬头,依然在专注地烤着肉。 “我来了。” 来人脱掉黑斗篷,露出轻柔的白色长裙来。长裙上用银线绣着茶花,繁茂浓密,累累硕硕,极为华贵。 她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眼神很苍老,神态却很少女。 身上气息复杂,杂糅着沧桑与童真,正是灵隐宫的宫主白秋水。 “我还以为,以我现在的地位,已经不足以让宫主大人屈尊降纡了呢。”篝火边的男人哑声冷笑着,抬起头,露出一双凶戾的血色眼睛。 这正是仙月教的前教主,血魔老怪血千仞。从外貌来看,却又几乎辨不出来是他。 垂暮老年,满脸枯槁病容,身体佝偻,皮肤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青白之色,看着已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之前在天月城里养出来的血肉,似乎在这几天里就被耗干了。 他的琵琶骨被穿透,两根手指粗的黑色锁链从背后山崖上的符阵里伸展出来,将他牢牢钉在这方圆七八丈的山洞里。 他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引发锁链的响动,然后琵琶骨的伤口就会顺着锁链滴出血来。 拴着他的锁链黑黝黝的,毫无光泽,完全辨不出是什么材质。 但是可以肯定,正因为这锁链,和锁链背后的法阵,所以血魔老怪的伤口才不能愈合,血肉模糊,伤口溃烂。 但看他的神情,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满身阴鸷狠戾的杀气并未有丝毫减退。 “你想多了,我们也算是旧识了,来送你一程,也是应该的。”灵隐宫宫主坐在火堆旁边,就在血魔老怪的对面。 这个位置刚刚好,血魔老怪受身上琵琶骨锁链的限制,恰是伸手也碰不到的这里。 老怪抬起眼皮,冷冷笑着,“怎么,怕我暗算你?” 灵隐宫主伸出细白的双手烤着火,舒适地叹了口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血魔老怪哂笑,“老东西,越老就越怕死。” “这你可就错了。”灵隐宫主从怀里取出一只青翠的小竹筒。拔掉封口,浓郁的酒香散发出来,她对着那小竹筒,慢慢啜饮着。 火光熊熊,映照着对面血魔老怪狰狞丑陋的脸。 山洞里丢弃着无数砸烂的酒坛,白森森的不知是何物的骨头,和血肉未腐烂的尸体。 但灵隐宫主神情惬意,恰如坐在春日的花园里,环绕着花香,沐浴着阳光。 “不是越老越怕死,是因为越谨慎才会活得越久。你把顺序弄反了。” “那又如何?你还不是快死了。” 灵隐宫主淡淡道:“是你快死了,不是我。” “呵,我死了,你也活不长久。你头上压得那道死劫,越来越近了吧。”血魔老怪朝她逼近,血色瞳孔闪烁着来自地狱的幽暗之光。 他阴测测地带着恨意说道:“那些老货都已经死了,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个秘密。” 灵隐宫主挑眉,“什么秘密?” “血骨琉璃塔的秘密。”尽管只有两个人,血魔老怪还是压低了声音。虽然看似并不在意,但却紧紧盯着灵隐宫主,不放过她脸上的丝毫表情。 灵隐宫主似笑非笑,手指轻轻敲着装酒的竹筒,“你是说,楚陌的血骨琉璃塔?” “你……你知道?”血魔老怪大吃一惊。 “怎么?很惊讶?”灵隐宫主笑起来。“你唤我过来,要跟我说的秘密,就是这件事?” 血魔老怪脸色极其难看,“你是怎么知道的?” 血骨琉璃塔是中州大陆上唯一一件极品神器,是三十年前从偶然降临在中州的神迹遗址中找到的。 当年找到这件神器的人,就是楚陌的父母。 但不知为何,从神迹遗址中逃出来之后,他们并没有把这件神器交给宗门,反而带着这件神器藏匿起来,一直隐姓埋名。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在了神迹遗址中,更加不知道血骨琉璃塔这件神器的存在。 直到十年之后的某一日,另一个从神之遗迹中九死一生逃出来的人,泄露出秘密。 在尘世中藏身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