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忽然觉得心灰意冷,他跟随常遇春多年,南征北战,立下盖世功勋,皇帝对他以子侄相待,不料这次大军出北平,至通州,大宁,囤军庆州,劳师北征,竟然还派燕王监军! 他一直以为燕王是在跟随他们这些将领学习,也可以混点军功,每次北征,朱棣都在开拔的大军阵营当中。 这次出京,圣上亲自携着他的手送出城门,当时他还对圣上的恩遇感激涕零,谁知道帝王思虑居然如此深远! 我蓝玉为你出生入死这么年,立下这么多功劳,你居然疑我! 待到秦、晋、燕诸塞王通晓军事之后,便是我们这些将领闲置之时了吧?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猎狗烹! 现在一个小兵,也敢有恃无恐地跑到我大将军帅帐来说三道四,是欺我蓝玉老了不成? 他须发一张,正待发怒,张辅已经抢在头里说道:“此去功成,大将军必定功盖卫、霍,封狼居胥,名垂青史!” “如果我不去呢?” 张辅但笑不答。他现在只能赌一把了,刚才情急之下随口胡诌出了燕王有监军的差事,好容易才利用皇帝将蓝玉唬住,现在脸上千万不能露怯,脸上一露怯就会被蓝玉看出来。 蓝玉死死地盯了张辅半晌,见他脸上一派从容淡定之色,心中认为那朱棣果然有密旨在身! “好,去告之你家燕王,我蓝玉,去!”果然,蓝玉思虑良久,终于从牙齿缝里迸出几个字。 从王弼的角度来看,大将军的身形竟然一下子佝偻了几分。 张辅再次抱拳行礼,笑道:“卑职先行告退!” “慢着,你叫什么名字?” “有污大将军清听,卑职姓张名辅。” 呼……好险。 张辅恭谨地告退,走出大将军帅帐之后才嘟嚷了一声:“奶奶的,吓出劳资一身冷汗!” ………… 张辅走后,蓝玉犹自按剑,良久不语。 王弼轻声道:“大将军,那小子走远了。” 蓝玉皱着眉头,在帐中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定远侯,你说刚才那小兵说的,是不是在诓骗我?” 王弼拈须沉吟道:“这么大的事,他未必还敢矫诏不成?在军营里设置监军,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尤其是燕王,圣上派他跟随大将军,其一,是向大将军学习治军打仗的经验,其二,那就是监军了……” 蓝玉坐了下来,双手抚在腿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王弼觑了觑他的脸色,接着说道:“嘿嘿,这古话说得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又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将军,朝中这些年所发生的事,可都在您眼里,对吧?所以啊,大将军,忍着点罢!” 蓝玉既不看他,也不说话,低着头,自顾自的想着。 王弼的女婿是楚王朱桢,封地在荆州,他心里想些什么,蓝玉心里也约摸知道。 两人枯坐片刻,王弼强笑着说道:“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天家的事。我一想到刚才那小兵色厉内苒的样子就好笑,嘿嘿!” 蓝玉这才高兴起来,站起身来,粗着嗓子唱了一句昆曲:“定远侯,本帅刚才那一番作派如何?” 王弼赞道:“大将军唱的这一句,字正腔圆,韵味十足哇!” “可能蒙住朱棣小儿?” “看那小兵的样子,还自以为那小小伎俩得逞了,哈哈!谁知道,尽在大将军掌握当中。” “这就好,这就好,且让他们得意一时,本帅再配合配合他们,到时候……哼哼,他即便有监军身份又有何用!太子与本帅一体同心,从小一起长大,皇上不可能永远坐在那个位置上。” “大将军英明。” “啊呀呀呀呀,先将那些鞑子,杀得个干干净净,再慢慢跟他朱棣玩,玩他个片甲不留呀呀呀……”蓝玉又唱上了。 “嘿嘿,哈哈……”两人相对大笑。 …………… 众将士一直骑在马上,从燕王到小卒,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唯有成排的旌旗,在三月的寒风中烈烈作响。 不知站了多少时候,才听得金鼓齐鸣,一行十数人从蓝玉官邸方向骑马疾驰而至。 领先的一骑,身着一袭金漆山纹丝绵甲,头戴金睛凤翅盔,龙骧虎步,煞气腾腾,直奔驰到点将台方勒住马匹。 “唏律律——”马匹前蹄腾空,长长的鬃毛在风中飞扬,居然是一匹枣红色的头马。 军中的马匹大都是骟马,因其性情温驯,便于控制。 头马是马群的种马,性情极为高傲,暴烈,凶狠好斗,极难驾驭,能够驯服的,万中无一。 蓝玉之所以骑这匹马,爱的不仅仅是它日行千里,也喜欢它的桀骜不驯。 朱棣等一众将领赶紧迎上,皆抱拳行礼,齐声说道:“恭迎大将军!” 台下三千将士皆呼:“恭迎大将军!” 蓝玉双手叉腰,站在点将台正中开始训话:“鞑子占我中原百年,给我中原百姓造成数不清的罪孽!虽然被圣上领着将士们赶回草原,但鞑子亡我大明之心,一直未死!为此,圣上寝食难安!” 他环视了一下台下的将士,见他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自禁地舔了一下嘴唇,仿佛上边沾着腥甜的血液,举起佩剑大声吼道:“圣上说了,肃清沙漠,在此一举!今,着燕王为先锋,邱福、朱能为副先锋,领本部兵马先行,本帅率大军随后而至!衣不卸甲,马不离鞍,兼程而进,杀奔捕鱼儿海!望众将士上下一心,三军同力,与本帅一起扫平草原,封妻荫子,建立不世功业!” “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 三千人同时发出的怒吼声犹如山呼海啸。 蓝玉胸中豪情激荡,不管自己与朱棣的政治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