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那伙计送上茶来,张辅倒没想到有这样的好待遇,便含笑谢了。 那伙计又端了一杯茶给李祖保,李祖保低声问了那伙计几句话,那伙计一怔,脸色变幻不定,也轻声说了几句。张辅没听清,当然,他也没有在意这些小事。 “咱们到那边去细谈,别打扰了这二位谈生意。”那伙计笑嘻嘻地拉着李祖保到一边的屋子里去了。 隔间里全是堆得整整齐齐的布料,各种颜色、各种质地都有,闪闪发亮,看得李祖保眼睛都花了。 小伙计小心地朝外面看了一眼,再将隔间的门轻轻掩上。他的面色变了。 他双手在面前飞快才结了一手印,嘴里念道:“庐山竹影几千秋,云锁高峰水自流。” 李祖保面色郑重,双手也结了一个手印,却与小伙计恰好相反,嘴里说道:“天地为罗地为毡,日月星辰伴我眠。” 伙计又拉着他往里边走了几步,轻声道:“请!里面点说话。” 李祖保道:“没想到这刚收复的边陲小城,还有咱们锦衣卫的据点。” 那伙计很自豪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莫说这边陲小城,就算是深山老林和南洋诸国,也有我锦衣卫密谍。” 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模样和做派都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你的任务完成得如何?” 李祖保恭敬地回道:“张玉并没有和张辅联系过,张辅也不像是个有钱的样子,张玉应该没有参与违禁之物的走私案中。” 那伙计沉吟道:“继续盯着!注意收集一切有用的情报,这场战役关乎国运,其它任务先放一边,现在我们全力配合军队行动。有情况就想办法送消息到这里,外边的顾松筠也是我们的人!” “卑职明白!” “小心点,别给张辅发现了异常!” 说完之后,那伙计的神色变了,又变成那个热情的、市侩的小伙计。 …… 大堂里,张辅正游目四顾,看见店里有一种细麻布,便站起来走到布匹旁边:“大小姐,是我冒昧了。我是想贵店能否定制一种毛巾,” 李祖保不动声色地跟在张辅身边东看西看,伙计也在旁边殷勤侍候。 顾大小姐也跟前走了过完来,站在两个身位之外,含笑等他解说。 张辅拈起布料,问顾大小姐道:“敢问贵店的布料是不是用织布机织成的?” 顾大小姐“噗嗤”一笑:“不用织布机,还能拿手织布不成?” 张辅想起读书时学过的,南宋时黄道婆便发明了织布机了,到了大明,自然更不在话下,面上便是一红。 自己居然犯了常识性错误,真是的昏了头。 顾大小姐见他发窘,倒不好意思了:“你们男人哪里懂得这个,是我冒昧了。” “那织布机能不能在布面上每一行每一针都织出毛圈?” 顾大小姐蹙眉道:“毛圈是什么东西?” 张辅无奈,游目一顾,见旁边的帐房有笔墨在,便提笔在竹纸上画了图案。这毛圈甚至是容易,这位大小姐倒是一看便懂了。 “哦,就是织的时候多挽一针。” 张辅自然不懂得“多挽一针”是什么意思,只好干笑着站在那里。 顾大小姐笑道:“要不这样吧,咱们后边的仓库里有些布料,我带客官过去看一看,是不是您想要的那一种可好?” 她说的客气,态度又很诚恳,张辅没有办法拒绝,便道:“如此,有劳大小姐了。”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从大堂后门走出,只见这个铺面是个两进的格局,后边二楼是住宿的地方,一楼左边是仓库,二楼是伙计的住房。 顾大小姐莲步姗姗,张辅落后她一两步,只是这位大小姐见他谦让,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似的,自己倒往后退了两步,想让张辅先走。 突然,前边铺面传来了两声惨叫。 顾大小姐一惊,便回头向前边看去,一不小心便踩着了裙角,这路面又有点湿滑,她立足不稳,便往后跌去。 张辅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扶,刚挨着她身体又觉得失礼,手抖抖索索便往后缩去。 顾大小姐被他慌慌张张一托,并没有站稳,依然一跤向张辅身上跌去。 张辅微一用劲,立即稳住下盘,将顾大小姐接住。 顾大小姐大羞,连耳朵尖都红透了,双手在张辅胸膛中轻轻一推,免得自己和他太过亲密。 两个刚刚站定,便听见前边有喧闹声,似乎有不少兵马围住了顾家布庄。 顾大小姐微微色变,立即回身向前边走去。 这时已有几个士卒飞也似的跑了进来,指着顾大小姐和张辅说:“抓住他们!” 张辅莫名其妙,抓住他干嘛?看个布料而已,自己又没有作奸犯科。 “这几位兄弟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是全宁所的人!” “全宁所的人来这里干什么?”当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喝道。 张辅微微有点怒气:“买个东西不犯法吧?” “买什么,还买到后院来了?”那满脸横肉的士兵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见张辅身着小旗服饰,身上又悬着腰牌,是正经的朝廷兵马,也不好轻易动他。 张辅哼了一声:“来仓库看看都不行?” “行了行了,没你的事,你走开!你们都是死人啊,抓住这个女的!”后一句却是对着那些士卒说的。 张辅心道:“这些士卒也不知道是谁的手下,丝毫不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体面,叫人家怎么做人?”心中无端生出一股豪气,便一个箭步,挡在这顾大小姐面前。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人家一个未出阁姑娘,你们也去拉拉扯扯,是何道理?” “关你什么事!没抓你就算对你很客气了,你既然替她出头,还说是来买东西?有这样买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