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吗?
方岳不是有点,而是非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小少爷真的要为我去讨公道?
本来,这件事儿是很憋屈咧。
说出去丢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去体验一回,结果,结果……没有结果。
张静修也看出来了,就是觉得方岳胆儿小,不然去“窑子街”花钱找乐子,居然败兴而返?
窑子街,顾名思义,那不就是风月之地吗?
若只是卖艺不卖身,颇具艺术追求的女子,想必也不会去窑子街干那营生吧?
见方岳站着一动不动,张静修激道:“走啊,难道非要等小猪同学回来嘲笑奚落你一番?”
“小少爷,我只是很,很感动……”方岳感激涕零地道。是啊,这事儿被潞王知道,肯定又得笑掉大牙。
“感动个屁?”张静修没好气地道,“你是我的人,要欺负也只能是我欺负,岂能容忍别人欺负?去,叫上小白。”
见张静修如此急促,而且对自己从未这么好过,方岳还一度怀疑:小少爷莫不是也想去体验一把吧?
白李杜得知张静修要去,覥着脸笑,连忙劝阻:“主子,你去怕是不妥。怎么说你现在也是个大名人,那种地儿你不该去的,若被首辅大人知道……”
张静修不耐烦地道:“哎呀,你真墨迹,本少爷又不是找女人去,而是为小岳岳讨一个公道嘛。”
方岳感动得哭了,小少爷何时对我这般好哇?
白李杜没辙,只得带着张静修和方岳再走一遭,不过他让张静修戴了一顶高帽,遮去一大半脸。只要不暴露姓名,肯定认不出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张静修。
……
确实,窑子街在大明一朝是出了名的。不但在北京城,就是放在全国也是名声显赫。
那条街位于崇文门内。
崇文门较之于棋盘街、灯市口、珠市口那些寸土寸金的商业街衢自是差了一个档次,但要说到它喧嚣闹腾的程度绝对毫不逊色。
这里住在三教九流各色各样的人。
窑子街处于崇文门一处隙地,夹在苏州胡同与箭杆胡同之间。
据说,在嘉靖年间,一个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开封府人氏,在这里盖了几间土坯房,弄了一些丐女做皮肉生意。
因为崇文门人多,所以生意好得一塌糊涂。窑子一家接着一家地开,俨然成了花柳一条街。
街道倒是不长,一眼能看到头,但三四十个门脸儿,没有一家干别的营生,齐齐儿开的都是窑子。
这些窑子里的丐女,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个,乃至上百个。
光顾窑子街的嫖客,京城里俗称“打钉”。
此时,正处未酉之交。
历来窑子的生意,都是太阳落土之后。不过窑子街接待顾客,午时一过就行。
白李杜一看就是光顾这里的常客,他一踏进窑子街口,一条街顿时都兴奋了起来。
“哎哟!白大爷刚去又来!”
“老客人就是好啊,刚带一位大爷来,这会儿又带两位大爷来。”
“不知白大爷这回要去哪一家?”
“嗨,白大爷,要不来我们家吧,我们家小姐,个个都眼皮子跳等着你呢。”
“……”
好家伙,叽叽喳喳一片,全是冲着白李杜去的。
这一刻,张静修很有将帽子摘下来的冲动。
平常,白李杜都会跟她们打招呼。
但今天,因为张静修跟在后头,他多少有些局促,面对妹子们的热情,只是回之一笑。
在白李杜的引领下,直接去了一家叫作“四季伊人”的窑子。
“小少爷,就是这家。”方岳抬手一指。
张静修尚未开口,只见一位徐娘迎了上来,声音腻得让人浑身酥麻:“哎哟,欢迎白大爷再次光临!今儿个你火力猛哈!又拉一位大爷来,快快,请进,请进。”
张静修怀疑,白李杜这家伙平常是不是也经常拉其他人来这里,然后吃回扣。
徐娘眼尖,一眼也认出方岳,淫笑问道:“这位大爷,刚才那枣妮儿很值吧?”
方岳脸色一红。
白李杜没好气地,带着揶揄的口吻,接道:“值!太值了!进去前,那妹子叫枣妮儿,折腾半个时辰下来,本大爷这位朋友倒成了枣妮儿。咱这次来,还要点她。”
徐娘一愣,露出难色:“姑娘刚还是嫩雏儿,白大爷不会是三个,一起打钉吧?”
“我呸!”白李杜啐了一口,眉毛一拧,斥道,“说什么荤话呢?本大爷只是想见识一下,那枣妮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为何如此心高气傲,怠慢我这位朋友。”
“白大爷请息怒,若非常客,还以为你是来找茬儿的呢,不就是想见识一下吗?好说,请跟我来。”
白李杜对张静修使了个眼色。
张静修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