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修刚一回来,方岳便挤眉弄眼地跑过来,小声道:“小少爷,老爷来了。”
“哪儿?”
“在小少爷的书房里。”
“这老家伙,他不用当值上班吗?以为当个首辅就很了不起啊?大白天跑这儿来瞎晃悠,本少爷又没请他。”
“……”方岳吐了吐舌,哎,自己将来要是生出这种逆子,非得找一块砖头拍死。
朱翊镠在旁边却竖起大拇指,一脸的羡慕与崇拜,感慨地道:“老张啊,这一点令本王佩服得五体投地!恐怕天底下也只有你敢这样评价张先生,就是娘亲和皇兄都不敢。关键,最神奇的是,张先生还不生气,你从来不去拜见他,他竟主动来拜见你。你父子俩的世界,本王是真的看不懂啊!”
“你这没长毛的家伙当然看不懂啦。”张静修白了一眼,继而又补充道,“即便将来长毛了,你也一样看不懂。”
“为啥?”朱翊镠还不服气地追问了一句。
“因为与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张静修撂下一句话,便向自己书房走去。南下一行,回来是有许多话要说啊!
“本王去拜见张先生吧,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老张你这样骂他,他也不生气。”朱翊镠一副八卦姐的神情。
“滚,还有没有一点节操?”张静修一脸的鄙视,“你是王爷,老家伙是臣子,他再怎么牛逼,也该是他来拜见你才对啊!你特么自降身份拜见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朱翊镠摸着自己脑瓜儿,好像一时想不明白这层理儿似的,喃喃自语地道:“也是哈,本王是个王爷哩;可娘亲也总教导说,张先生是本王和皇兄的亚父啊,那到底该谁拜见谁?”
张静修没搭理。
朱翊镠也没跟上去,径自琢磨着。
……
张居正进书房一坐下来,便发现了墙壁上挂的那张量弓,因为上次来没有,所以一直端详着看。
张静修进来,关上门后,之前的老规矩不变,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爹”,然后开门见山,诧异地问道:“爹大白天来见,莫非有何紧要的事?”
“三件事。”
张居正也不拖泥带水,很干脆地伸出三个手指:“第一件,福建那边刚刚来信,说已经在吕送(今菲律宾)找到了做生意的陈振龙陈氏父子……”
“那他们找到甘薯的种子没有?”张静修迫不及待地抢断,感觉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向他招手,瞬间像打了鸡血。
“信上没有说,”张居正摇了摇头,“那就应该是还没有找到,但耿定向和劳堪都相信世上有这两样东西。”
“当然有啊!”张静修立马儿接道,得意中满是自信。
“嗯。”张居正也点头表示相信,喃喃地道,“耿定向算是你爹的至交,肯定不是逢迎之词,看来是有几分把握的。而且他还依照你的意思,除了在吕送一线上寻找陈氏父子,同时还派人乘舟去安南(今越南)寻找一个叫陈益的人,只是这条线暂时还没有线索。”
“有陈振龙陈氏父子的消息就好。爹最好催催福建巡抚和布政使,务必要速度,至于成本与代价,无需计较。”
张居正道:“耿定向和劳堪都是办事稳重可靠的人,既然交给他们,不用催促,他们也知道轻重缓急,这不刚有信息就八百里加急传信过来了吗?”
张静修无比的憧憬,想着这两大神器一旦面世,而且是在自己的努力下促成的,那大赚一笔毋庸置疑。无论干什么,走在时代前沿的人当然获利最丰嘛。
届时天下人会怎么看自己?
李太后又怎么看?
嘿嘿……到时候肯定风光无限吧!这可比囤积楠木挣大钱不知要激动人心多少倍啊!
毕竟囤积楠木说白了只是谋取私利,挣的钱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里,但番薯和马铃薯可是造福天下苍生啊!
当然呢,本少爷首先是要挣钱、牟利、博名声、树威风的……
想想就开心!
张静修难以掩饰心中的鸡冻劲儿,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意。
“第二件事。”
张居正稍顿了顿,表情看似有几分为难,微微叹了口气后,才缓缓言道:“你祖母已经接到北京来了,饭桌上总念叨着府里少了一个张家子孙。你自己看着办吧。”
几个意思?
这是将难题抛给儿子啊?
我看着办,能怎么办?
张静修脸上仍然是挂在笑容,不过这会儿的笑容远不及刚才看起来舒服:“爹,你看哈,是这么回事儿,孩儿好不容易才离家,自立门户,人设维护得相当好,难道要我重新搬回去?”
张居正脸色一板,威严赫赫地道:“可你祖母来了,你也不能不拜见啊?就算爹理解你,你祖母怎能理解?饭桌上总是念叨这事儿,影响心情,影响吃饭胃口,也不利于家庭和睦。”
是啊!
张静修必须承认,父亲的抗压能力自是没得说,什么都能忍,他本身就是一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