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信的回来。 当张静修得知,父亲最后终于没有坐成钱普准备的三十二人抬大轿时,他一下子安心不少。 看来,小儿子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张静修不禁沾沾自喜。 这让他信心倍增,想着如此一来,那其它几条提醒建议,父亲很有可能也不会置若罔闻。 只要父亲听得进去,那救父计划便开了个好头,接下来一步一步展开便是。 其实,张静修完全相信,以父亲的政治头脑与睿智目光,难道看不清楚他提醒的几件事件背后的危险系数吗? 比如:三十二人抬大轿,帝王都没坐过,大臣坐,明显僭越,日后岂能避免被人攻讦? 再比如:接受各路藩王的拜见。史书上有记载,张居正路过南阳府时,受封于此的唐王出城迎接,并设豪宴款待;到了襄阳,襄王更是出城三十里接驾,其礼敬比唐王有过之而无及。 身为大宰辅,对礼制或叫祖制,肯定了然于胸。 按洪武皇帝朱元璋定下的规矩,凡文武百官入境见各地藩王,一律以臣礼觐见,哪怕是一品人臣也不例外。 首先得承认,这条祖制合情合理。 各路藩王再无能再不济,也是个“王”,可谓天潢贵胄,帝王帝王,都属于皇亲集团;而文武百官再牛叉,也只是个“臣”,终究是为皇亲集团效力的打工仔。 起点就不一样。 所以,倘若朱元璋的后代子孙不但不接受张居正的顶礼膜拜,反而纡尊屈驾大老远地跑去迎接张居正,觉得与张居正联袂而行是莫大的殊荣,这明显有违礼制。 对此,张居正岂能不知? 但是,历史上的他,为什么会接受藩王的礼拜?为什么会坐上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呢? 张静修觉得,一来是父亲确实有点飘了,毕竟万历新政取得了万世瞩目的辉煌成就。 二来,是因为父亲深受“夺情风波”的打击,道德上承受的巨大压力一直未被解除。正所谓债多不愁,反正被天下士子唾骂,父亲索性不理外界的评判。 有点向“礼制”示威、开炮的意思。 这是张居正性格的一种体现。 大凡聪明过度的人,好像都容易犯这个毛病:骨子里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叛逆性。 越是压迫,他们越想反抗。 就是不服输。 用后世的话说,自己约的炮,含着泪也要打完。 …… 时光荏苒。 万历皇帝批给张居正的假期只有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张静修将张大学士府折腾得鸡飞狗跳。 三个月的时间很短,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过。 炎炎夏日,天气逐渐燥热起来。 张静修的心也随之躁动,最近几天,他每天都在掐算着父亲回京的日子。 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不知父亲要生多大的气,不知父亲到底有多刚,也不知事态是否会朝着自己理想的方向发展…… 方岳等下人,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上,担心与害怕与日俱增。小少爷脑子烧坏了,作出种种荒唐行为,都没有禀告老爷……眼看老爷就要回京了,不消说,老爷生气是必然的,惩罚是必然的。至于生多大的气,作出什么惩罚,难以想象,也不敢想…… 老爷疼爱小少爷不假,可小少爷做的事儿……若是自己儿子,真恨不得掐死算了。 …… 这一天大清早,小亲亲一脸忧愁之色,匆匆进来,方岳则是一迭连声,大呼:“小少爷,小少爷,快起来,快起来……” 张静修睁开朦胧的睡眼,见外头天色还是蒙蒙亮,顿时恼火,吼道:“一大清早,你特么几个意思?吃错药了?见本少爷什么时候这早起过?娘的!滚蛋——” 方岳哭丧着脸,急得直跺脚,嘴一瘪又哭了:“小少爷,老爷今日要回家了。本来,昨日就到了京南驿,只是奉皇帝爷爷的旨意,在那留居一宿,今日要参加正阳门外的阅兵,阅完兵老爷就回家了。快起来准备准备吧,小少爷,小祖宗。” 父亲要回来了? 张静修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方面很企盼父亲早点回来,一方面也害怕父亲回来,毕竟做了震动京师的匪夷所思的事。 如今,全京城都知道,张大学士府的小儿子……不着调啊。 张静修隐隐有一种要完的感觉。 但,他却装着不急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不屑地道:“老,老头子回来便回来呗,有什么大不了!来,小亲亲,给本少爷宽衣,迎接那老家伙便是。” 畜生啊!表面上看,方岳更是感觉要完。 小亲亲泪眼婆娑,她劝了好多次,每次小少爷都说行行行,可最后就是不改口,依旧称呼老爷为“老头子”、“老家伙”,反正这三个月时间里,从未叫过一声“爹”。 其实,心里更乱的人是张静修。 无论方岳和小亲亲多么着急,他们只是担心老爷责罚,最多不过将他们赶出张大学士府。 而张静修是要干大事的,要改变父亲的命运走向,要拯救张家不遭厄运……任重道远啊。 …… 张居正回到北京,此次离京三个月零四天。 他沿途会见地方官吏,考察风土民情,虽然累一点,但心里觉得踏实。 毕竟看到了许多在京城里想都想不来的实情。 通过六年的整饬吏治与财政改革,各州府县的政事民情已是大有改观。 这次回家,他原计划将老母接来北京奉养。但因六月正值盛夏,年过七旬的老母耐不得旅途炎热,张居正便想把归期往后推两个月,待秋凉后再陪母亲上道。 毕竟二十年没回老家了啊! 想着自己上次离家中进士后被选为庶吉士,如今已是赫赫宰辅! 有多少山川风物他想从头看过,又有多少父老乡亲延门伫望想与他畅叙阔别之情……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