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新年,梵歌城内分外热闹,虽然天气寒冷,大雪封路,还是有很多人冒雪进城置办年货,临街的店铺客似云来,生意火爆。 几家欢喜几家愁,人们都在忙着置办年货,至于预测来年运势,那是正月里的事情,故此,城中十字桥边的卦摊十分冷清。 摆卦的半仙是个瞎子,苍须一大把,年纪不小了,谁也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日日在这桥边大柳树下摆摊。半仙的卦算不上很灵,生意总是清淡的。有时候过于清闲无事,便把卦摊一收,在旁边茶铺里占一张桌子,说上几段书。 如今正是淡季,街上人来人往,都往热闹处挤,没人卜卦算命,茶铺里喝茶的人也是极少,茶铺的老板已自去置办年货,独留一个小伙计打着哈欠,听半仙絮絮的说些老掉牙的故事。 日影转西,寒风渐起,露天茶铺的客人陆续离开,小伙计也清醒了一下,准备收摊了,突然眼角瞥见一个人影进来了。 又来了,小伙计心中嘀咕,老瞎子说书又臭又长,居然真的有人喜欢听。看这位姑娘的衣着打扮,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怎么没见过世面,这样的书也值得每天来听,如果他没记错,这几天老瞎子说的都是同一个故事吧? 虽说有些奇怪,但来者是客,小伙计还是麻利的摆上茶点,又沏了一壶新茶,看看实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客人,便站到桥头去看对街的杂耍把式去了。 “话说这个王小姐自从见了张秀才,便倾心于他,奈何门不当户不对,唯有日日相思,只瘦的红颜憔悴,实在可怜呐。” “实在可怜呐。” “再说这个张秀才,自从见了王小姐,便一见倾心,奈何门不当户不对,唯有日日相思,只瘦的形销骨立,实在可怜呐。” “实在可怜呐。” 半仙沉吟了片刻,决定还是忽略紧随言后的回音,继续说下去,“时光荏苒……”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三年过去了,张秀才高中状元,衣锦还乡。对不对?”座中的听客熟练的将剧情接了下去,这下半仙不能再忽略了。 “这位客官,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咦,你不是瞎子么?”阿狸挑眉道。 “呵呵老夫自有天眼,能观天地阴阳,识世间万物”。半仙捋须道。 “既然如此,你倒是看看我来自何方?” 半仙睁开半眯的眼,打量了阿狸一眼,此刻阿狸卸下伪装,周身仙气萦绕。 “上…仙,这位…这位仙官,仙子…”半仙一惊之下,话都不会说了,哆哆嗦嗦的走上前来,伏地跪拜。“小神乃是此处的河伯,不知仙子尊驾到此,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阿狸弹指一挥,一层结界将茶铺隔离起来,轻笑道,“无妨,起来吧。”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自己的伪装术确实提高了。 河伯殷勤的添茶送水,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恕小神眼拙,不知仙子是上界的哪位仙尊座下?” 河伯位卑职小,不曾见过许多神仙,只知天界众仙各司其职,与凡界有关的神司也就那么几个。 “我是司命神君座下的仙官。”阿狸顺口编道,料想此处并无大川大河,所谓河伯也只是个草芥小神。 果然这位河伯便十分惶恐,连连作揖道,“得罪得罪,小神有眼不识泰山了,未知仙官此来有何公干?” “无他,我只是下界游历,途径此处,碰巧有些小事想要向你请教一二。” “仙官但说无妨,小神愿意效劳。” 此时河伯已经褪去半仙的表象伪装,乃是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头,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了,不错,这正是阿狸要找的人。 “你在此处任职时间不断了吧?”阿狸摸了摸随风摆动的垂腹长须,触感极佳,不像是寻常毛发,倒像花木极细的根须,丝丝微动每一根都像是活的,阿狸有些疑惑,还以为水神都是鱼虾蟹水中生灵,原来也有草木精,不过也许是水草精…… “小神自来便是在此,颇有年岁,颇有年岁……”河伯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宝贝的胡须收了收。 “甚好,”阿狸恋恋不舍的放开手感不错的白须,“那你对这一方土地必定有所了解。” “按理说河伯只是小小水神,只管水族之事。不过既然仙官问起,小神虽见识不广,但灵鹫山方圆百里之内,不论是妖鬼之事,还是凡人之事,但凭仙官垂问。” 见识不广是谦辞,像他这样耐不住寂寞的活法,想必此地但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倒是我仙家之物,不知何故流落凡间,我亦看不透它的来历,不知你可否知晓?”阿狸取出之物仿佛是一节光滑翠绿的玉石,正是她从画轴之中抽出来的,本是两节,接触之后却迅速愈合在一处,形成了一个一尺来长的翠木,虽是木质却光滑胜于玉石。此物必非凡物,阿狸却认不得究竟是何物,既然此物流落灵鹫山已久,河伯许知道它的来历。 “这……”河伯神色微变,双手捧过翠木,他的手微微颤抖,而那些垂腹的长须,却突然兴致高涨,一根根活了起来,向翠木缠绕过去,瞬间将它包裹。 “此物……如果小神没有猜错的话,此物乃是上古神木……”河伯神色不定,似不敢相信,又觉此事非同小可,慎之又慎,方才凑近低声道,“乃是……” “什么?”阿狸凝神去听,突然之间眼前一花,额间一点冰寒瞬间遍布全身,眼前白光耀耀,神已迷。 日影西斜,寒风打着旋卷起河边茶铺的幌子,晃悠悠欲倒,说书人摔一摔醒木,结束了这一段书。 看热闹的小伙计回来之时,说书的半仙已经收摊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