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思景的回答倒是在意料之中, 钟离回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不过无妨, 做不成伴侣, 做个知交也挺好。”
即使失去了前尘记忆, 钟离回还是那个洒脱的云中王。缘分一事,半点不由人。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实属常情。可听到这番拒绝, 云中王还是颇为心伤。饶是如此, 她也并没有强迫别人的念头,只在心中叹了一句“罢了”。
原思景含笑不语,钟离回见了,掏出腰间那枚青玉, 郑重其事地放在了花花怀中,“那么,这枚青玉就当是我给孩子的纪念吧。”
那枚青玉刻了山水, 上有金乌腾飞,右下角雕了一个“回”字, 看着就贵重十分。原思景想拒绝,花花却伸手抓过了眼前的青玉,巴巴地看着钟离回, 可怜道:“忘忘要走吗?”
“要走了。”钟离回起身,走到了原思景身边, 将手放在孩子头顶轻轻揉了揉, “我也要回家的啊, 不过我一定会回来看看花花的。”
她与孩子说了几句,又看了原思景一眼,长身作揖,“原大夫,再次谢你的救命之恩。那么今日,你我就此暂别了。”
原思景将孩子放下来,轻轻道:“珍重。”
钟离回俯身,又举了举孩子,与她话别,“不久之后,我还会回来的。”
云中王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洒脱地离开了这座向阳镇的小小医馆。原思景站在院子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良久,抬头看向了天空。
天朗气清,一缕风拂过院中,将枝头的梨叶拨弄得沙沙作响。长风过后,遥远的天边,有浮云微动。
小小的孩子伸手,轻轻拽了拽原思景的裙摆,仰头问她:“阿娘,忘忘还会回来吗?”
原思景想了想,对女儿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大概……会回来吧?”但是,谁又知道呢?毕竟很多人的缘分,也仅是萍水相逢罢了。
忘忘离开了向阳镇,一个失忆的云中王回到了源州城。
钟离然得知云中王愿意回宫,十分高兴,遂让少司命直接护送钟离回进宫。因此钟离回一归来,就直接去了未央宫。
太皇太后李然见了人,很是欣喜,直拉着钟离回说人回来就好。钟离回在路上问了少司命不少事情,于是与李然恭敬地告了声罪。
李然晓得云中王忘了以前的事情,遂劝慰道:“一会让御医们好好看看,除了记不得事还有哪里伤着了。记不得事也不要紧,就当重头再来。”
钟离回应了是,李然又说道:“秀儿三兄妹想你想得紧了,一会你回王府好好抱抱他们。你之前在忙的那些事,都先交给别人,先将身子养好再说。”
末了,又冲着候在一旁的钟离然说道:“皇帝,最近就别让你皇姑姑忙公务了。”
钟离然欣然应道:“朕晓得了。”
又叙了会家常,就在李然的主持下开了家宴。钟离回话不多,只留心几人的神态,见这几位是真关心她,心中的警惕也放下了不少,这才正正经经地用了场家宴。
一顿饭过后,钟离然让金袍卫将云中王护送回王府,自己则拉着顾思源回到宸宫。皇帝近来的遭遇十分坎坷,人也瘦了一大圈,从后面瞧着很是单薄。
“也不晓得皇姑姑还能不能想起从前的事,她要真想不起来,可如何是好?”皇帝一边脱掉脚上的靴子,一边与身旁的顾思源嘀嘀咕咕,“朝廷的要务还是暂且不能交给她了,也只好让她忙些不轻不重的公务,你觉得如何?”
顾思源失笑,“皇姑姑遭了这么一劫,陛下一见人回来就让人打理公务,也太勉强人了。”
钟离然柔柔看了她一眼,“你晓得的,朕这是怕皇姑姑与朕生分。”
她眼底挂了一圈青黑,笑起来就让人觉得格外可怜。顾思源心疼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眉眼,轻声道:“不会的,就算是皇姑姑记不得事了,也会因为陛下的真诚而重新信任陛下的。”
顾思源说得认真,却是让钟离然不太好意思。她将顾思源的手抓在掌中,牵着她往里走,轻声道:“不过皇姑姑回来,朕也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顾思源应道:“那今夜就早些睡下吧,陛下。”
两人不再多话,沐浴之后一共进入了睡梦中。
自钟离回重返源州后,朝廷也陆续将洪水一事的后续处理完毕。从跟随云中王前往凉水河岸炸堤的一干人等入手,抓出了一批围绕着宛王展开的叛党。这一部分人,大多是去岁吏部考核是,损失了大部分利益的官僚集体。
向来仁厚的皇帝,听到负责此案的刑部汇报,气得肝疼。于是入冬后,一场自皇帝登基后最严重的官员清洗从朝廷上自上而下的展开了。自钟离回失忆后,武将暂时失去了领袖,于是在这场清洗不得不低调了起来。
一时之间,朝廷上仅剩杜党一枝独秀,因此成为了此次震荡的主要摧毁对象。这么一场下来,原本三足鼎立的朝堂权力四散,属于皇帝的权力又收拢了不少。至此,钟离然已然稳坐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