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郎太刀抱着酒坛,如抚摸心爱之物一样摸着酒坛粗糙的坛壁。酒坛很硬,他却完全不介意一样将头枕在了上面,不一会儿就冒出小声的呼噜声,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啊呀,现在就睡了吗?”三日月宗近不以为意地将窗子关上,将原本已经渐渐明亮灼人的阳光拦在了外面。透过一层和纸,光线柔和了许多,房屋也比先前暗了许多。
“虽然我也想睡——”
穿着蓝色狩衣的付丧神有些苦恼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但是睡觉果然还是要舒服一点才行呢。毕竟我也是个老爷爷了。”
他在原地思索了一会,随后就爽朗地笑着走了出去,打来了萤丸之前睡过的那一件房间的门——里面的被子已经被很好地整理过了,只留着些许皱褶,但三日月宗近并不打算将其抚平,而是慢条斯理地卸去身上坚硬的盔甲,而后就躺进了被子里。
再往后的细碎声音,就已经是羽柴秀长听不到也没有兴趣去听的范围了。
虽然他本人已经在兄长的军中有了一席之地,地位还颇高,并不逊色于羽柴秀吉的领兵才能也已经展现了出来,但是在个别情况下,羽柴秀长还是会拾起自己忍者的旧业。
羽柴秀吉自然现在也同样保留着忍者的身手——即使身为大将的他周围已经鲜少会出现有人不在的时候,但是羽柴秀吉既然怀抱着的是将织田信长踩在脚下的这等野望,自然总会有需要独自与人见面的一日。不过,羽柴秀吉是不可能轻易暴露出自己这副底牌的,一直被他驱使并且甘之如饴的羽柴秀长自然就要为兄长分忧。
面容瘦长的青年将自己被露水浸湿的细碎头发撸到脑后,细长的双眼自然地眯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醉酒了也不讨论点别的事情啊——真是可惜。这一点倒是蛮像忍者的。”
羽柴秀吉固然是出于别的考虑才会放任次郎太刀饮酒,但是就这么放过这个时机未免也太过浪费。羽柴秀吉不管是财力还是人脉都尚算薄弱,自然要将一切事情最大化地利用起来。这其中自然包括战争上的征伐,也包括这次的一箭双雕——顾虑到三日月宗近和次郎太刀“甲贺忍者”的身份,同为忍者的羽柴秀长还假惺惺的让足轻们帮忙搬了不少酒过去,确定了这两位付丧神一直在饮酒,他才不紧不慢地换好衣服,悄悄藏身在房顶。
他也是自小被训练成忍者的,比起三日月宗近这种冒名顶替的忍者,他的定力与专注度有异常出色。也恰好是在羽柴秀长趴在了屋顶上不久后,萤丸就来到了三日月宗近和次郎太刀的门前——感谢房门前还有一道游廊,而游廊上的顶是和房屋连在一起的。羽柴秀长并没有看到拉门开了又合这种异象,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次郎太刀在屋里发酒疯,嘴里一直念叨着萤丸的名字。今早理应是这些“甲贺忍者”同样精神疲倦的时候,但次郎太刀当成“能在现在说出来的”的东西,只有酒价与织田信长付给他们的佣金。
不管次郎太刀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也不说关于酒价的抱怨是真是假,已经两次听到了“萤丸”——一次是昨晚,一次是今早——羽柴秀长至少可以确定,这次来的“甲贺忍者”确实有一个代号为“萤丸”的人,并且与三日月宗近和次郎太刀都关系友好,最重要的是,还没有到可以饮酒的年龄。
还未元服的孩子吗?
那这个配置就真的十分有趣了——一个次郎太刀是明明有着武将的体格却要扮作花魁,一个萤丸是年龄尚幼。如果三日月宗近是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要投诚羽柴秀吉,那这次他带的两个人选都表现出了他的诚意十足。
织田信长如此宠信三日月宗近,放任他带这样两个人过来吗?
——不,现在的织田信长还在京都,这两名和三日月宗近同行的忍者,是不是织田信长亲手选定的还尚未可知。
羽柴秀长如此深思着。他眯着眼看向渐渐升往高空的太阳,终于直起了身——他穿着的黑衣在夜晚时并不显眼,白日就变得容易被人发现,因此他在太阳彻底升起来之前,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手脚,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这块三日月宗近与次郎太刀居住的地方。
萤丸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三日月宗近。羽柴秀长自然也是要将自己知道的告诉羽柴秀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