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白无常在画中那副砢碜样,我心里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半长不短的花白胡须,白发松松散散的,扎在脑后,虚虚地扎成个马尾辫的形状,眼角耷拉下来,脸皮依然走的是惨白风,像风干发白的肉块,还没完全解冻,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那副阴气森森,阴阳怪气的模样——我一走出画卷马上意识到那摆摊的道士便是白无常本尊了。
他的性格——即使跑到画卷里,仍然是那副样子。
吊儿郎当,嬉笑诡谲。
“嘻嘻~~这女鬼好死不死地竟然敢犯到冥府娘娘的手上,还想让娘娘忘了帝君大人……这样的事情我们冥府上下怎能坐视不理?老白我也只是略尽绵力而已……”
明明是这么“仗义暖心”的话,为什么从白无常的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人的心堵得慌?!
我暗搓搓地抚平手上暴起的鸡皮疙瘩,瞄了一眼白无常。
他笑得几乎眼角耷拉到了颧骨,嘴角和眼角快交汇到了一起。
可怕,可怕……
他阴阳怪气地嘻嘻笑着,我甚至觉得——这家伙忙不迭地跑过来帮忙,不是为了真心实意地救我。而是来看看英明神武的帝君大人被搅得焦头烂额的情景。
只可惜……
我看了一眼一边沉静冷淡,似乎永远稳操胜券的男人。
似乎白无常看不到那样的场景呢。
他的慌乱只在一瞬间。
我即将陷入水墨画时他的轻叹,带着无以言语的不舍、眷恋和爱惜。
白无常嬉笑声唤回我的回忆——
他仿佛看出我的心理活动,勾唇笑道:“别看帝君大人似乎很淡然的样子,刚才可是吩咐了一通冥府诸事,便跟着娘娘你进了法阵里头呢~~什么冥府至尊、无上法力,统统不要了,一心一意进去救自己的老婆咯~~”
“多嘴。”傲天盯着他,冷冷地斥责。
我的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救自己老婆……有什么好害羞的啊。
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这还是那个光明磊落的帝君大人么?
我笑了笑,这里的闲杂人等太多,我不好意思做更加亲密的动作,只能抓着傲天的手臂,亲昵地蹭了蹭。
“看给你得意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一般般得意啦。我会尽量克制的。”
“嘻嘻~~娘娘我可是冒死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哦~帝君大人要惩治我,你可要帮我拦着点哦~”
我笑着点点头,忽然想起白无常说,傲天吩咐了一堆冥府公务,才走进画中。
这个意思……是要打长期游击战的意思?
“在画中是长还是短,”傲天垂眸,看了我一眼,“主要取决于我这位小妻子什么时候想起我这个丈夫来。”
噗……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像是被皇帝冷落在后宫的深宫怨妇?
“我还算挺快的吧……只花了两天就想出来了。”
我伸手摸了摸右手手心,走出画卷之后,傲天马上把我手心里浅浅的刻痕恢复如初,还恶劣地得意洋洋般在我的手心里轻轻舔了一口!
再次证明他在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江傲天十分自得。
“两天时间……”他轻轻笑了笑。
“不长不短,两天时间对于你来说,是还不错的成绩了。”
什么嘛,什么叫“对于我来说”?
我撇撇嘴:“你这话有点像是鄙视我的意思哦、”
“你说呢?我的小妻子?”
“可是你一点提示都不给我,我被下了禁咒,那个女鬼又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两天时间就能想起你,已经很难得了好不好。”我不满地抗议,这次我明明是超、超、超水平发挥!
想起这件事情就生气,什么让我自己想,又不能告诉我什么提示,连出现都带着那张黑乎乎、阴森森的面具——我要是真想不起来,不就永远困在画中,不能相见了吗?
他淡淡解释道:“不是我不想给提示,而是我不能。”
“不能?”我皱了皱眉,看着躺在地上被打的几乎魂飞魄散的女鬼。
这女鬼最多几百年的修为,傲天竟然敌不过吗?
“嘻嘻~~帝君大人怎么会连这种几百年道行的杂碎都对付不了?那我们帝君大人就真成了大街上晃来晃去的神棍了。娘娘你进了这个法阵,就是在脑子里种下一个禁咒,抹去自己的记忆和过往的一切。若是有人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你是谁,你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爱人、家人都是谁,法阵会从里面破坏掉,画卷可能会被焚烧成灰烬,而娘娘你……嘻嘻嘻,那时候魂魄依附在画卷上,即使帝君大人救出你的三魂七魄,也很可能魂魄不全……”
魂魄不全……好可怕!
那不就要变成疯子傻子或者植物人了吗?
我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还是让我自己想起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