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卿恍若未闻,将茶壶放回几案,靠上椅背,姿势闲适的紧,道:“陛下,臣委实不明白,臣的家事,为何陛下如此关心?
“云起是不是我的骨肉,认不认我这个父亲,我的定国公之位传给谁……这些都是臣自己的事,陛下不觉得管的太多了吗?”
潜帝看着他,沉着脸不说话。
“我也很不明白,”云起的目光从长公主和顾瑶琴身上扫过,道:“我是哭着喊着非要给自己认个爹,死皮赖脸的要当什么世子了?还是顶着定国公的大帽子,在外面骗财骗色了?用得着各位这么义愤填膺的来‘揭穿’我的身世?
“我千里进京,代表的是苦度寺,我的国师之位,传自家师,我一身本事,乃师门所授!至始至终不曾沾过‘别人’半点风光……
“却不知道那些不相干的人,到底想来看云某什么热闹?!”
他原本以为,潜帝强势拦下他,是因为对他到底是不是顾云曦的儿子,还心存疑虑,他不愿这么不明不白的勾着潜帝,所以才大大方方留下来说个清楚,好让人死心。
可进门看了长公主和顾瑶琴两人的模样,才知道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合着他们是觉得,他处心积虑的假冒定国公之子呢!
“云起!”长公主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起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我的意思这么明白,长公主殿下还听不懂?
“陛下好心要为我查明身世,我却之不恭,但是不相干的人,给我……滚!”
一个“滚”字,冰冰凉,不见丝毫笑意或怒意。
“放肆!”长公主气的浑身发抖,拍案而起,喝道:“谁给你胆子这么跟本宫说话!”
这世上,还从没有人对她说过一个“滚”字,便是太后和潜帝,也从不曾这样羞辱过她。
云起嗤笑一声,道:“云某的胆子向来很大,长公主殿下你第一天知道?”
他云起,从生下来那天起,就不知道什么叫忍气吞声。
他也不必仗谁的势,如今佛门的事虽看似了结,但离稳定却还差的远,就像被强压下去的火山,一不小心就会被点爆,潜帝除非得了失心疯,才会去动苦度寺或苦渡寺……只要那些和尚安全无虞,他凭着一人一剑以及无双卦术,天下大可去得,谁也奈何不了他。
长公主脸色铁青,看向潜帝:“皇兄!”
潜帝怎么会不知道,云起看似对长公主发难,实则每一句都是冲自己来的,正要说话,却被顾云卿打断:“我也是这个意思,陛下若一定要过问臣的家事,臣也不好拒绝,但是看热闹的人……还是滚干净的好。”
又是一个“滚”字。
三堂会审,倒是“被审”的两个人,一开始就咄咄逼人。
张成看着并肩而坐,无论长相气质还是坐姿,都十分相近的两个人,不由悄悄叹了口气:这么相似的两个人,虽然互相拆台,却又配合默契,一个怼皇上,一个怼长公主……说他们不是父子,谁信?
潜帝对顾云卿却没什么好脾气,冷冷道:“顾云卿,就算不论君臣,不论你我一同长大的情分,你也该叫我一声表兄,朕关心你的子嗣,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倒是你顾云卿,一开口就恶语伤人,怎么?心虚了?”
顾云卿冷笑一声,不说话。
潜帝转向云起,温声道:“安平和顾氏不是来看热闹的,她们是人证。”
云起低头喝茶,随口道:“陛下是一国之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何需什么人证?”
却到底没再提把人赶出去的话。
潜帝好声好气同他解释,半句不提他那个“滚”字,他还能说什么?
潜帝目光落在长公主身上,道:“安平,人都到了,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接连被云起、顾云卿针对,潜帝却连半句维护都没有,长公主也是一阵心灰意冷,淡淡道:“我本是一片好心,不愿有人冒充顾家血脉,乱了国公传承,如今倒成了枉做小人……罢了,话我说到,你顾云卿爱听不听!”
看向云起,唇角一挑,淡淡道:“他身上的胎记……是假的。”
没有人说话。
潜帝猛地侧头看向云起,神色莫名。
顾云卿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低头专心把玩手里的茶盏。
顾瑶琴紧张的关注着每个人的反应。
长公主有些错愕,在她的预想中,这句话一出口,就算起不到石破天惊的效果,也该掀起轩然大波才对,怎么会这般平静?
倒是云起脸上带了几分诧异,虽然比料想中的惊骇欲绝差的太远,但比起那几个,却正常的多。
他看向长公主,道:“有证据吗?”
云起是唯一开口的人,长公主不想接话也得接,道:“自然是有。”
转向顾云卿,道:“云卿你认定他是你儿子,不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胎记吗?可他身上的胎记是假的,分明就是某些不知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