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做的很丰盛,连翘打桌边坐了, 喝过一口汤, 伸筷子就去夹那糖三角。桌上另外两人,许文华和朱敏都不爱这个, 一盘子都是她的了。
不过一盘子到底没吃完,半碟子下去,搁下筷子。连翘拿手帕擦擦嘴,又就着小厮端来的热水洗手,最后端了一杯安神茶去看许文华挂在二楼屋檐底下的百灵鸟儿:“我说你平日糟践花儿也就罢了, 怎么还养起这个来了?上次还未见呢!”
许文华不在乎道:“那本就不是我要养的,原是一个朋友调教的极好的百灵。只是他要回福州老家了,养的许多活物不能一齐带走,就每家托付了一些——你爱不爱猫儿?他家有极惹人喜爱的, 我替你问一只来。”
连翘摇摇头:“花草也就罢了,活物我是真不想养。我年少时候养过一只狸花猫儿,好几年呢...后来死了,我哭的什么似的。手边的一个旧物用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轻易舍不得送人, 丢了要念叨好久。若是小猫小狗这些活物,我实在受不住再伤心一回。”
朱敏笑着道:“乔琏先生到底是女子,女儿家心肠比咱们软。”
许文华嘲笑地看了一眼朱敏:“我说你这话说的不对,显得我太斤斤计较。要是说你这话说的对,那未免太欺心了——天底下养猫养狗的女子多了去了,有几个像她这样的?”
说着看向连翘:“明明许多事情上比谁都通透, 怎么这些事里就糊涂了?”
连翘是现代人,很多古人死守的规矩在她看来什么都不算,那种骨子里的轻视是瞒不了人的,许文华看的一清二楚。同时,她身为现代人,又在一些古人不在意的事情上在意的要命。
譬如说对待家里的下人,连翘到如今为止都是用现代对待雇员的方法...她实在没办法将他们当成是可以喊打喊杀、买卖折辱的奴仆。
又譬如说对宠物这一点,负不起责任或者心中承受不住失去的痛苦的不要养宠物,这在后世是普遍认可的。但是在这个时代,根本没什么人有这种想法。不过这年头怪癖多,养猫成痴的、养狗成痴的、养鹅成痴的...也不差连翘这样一个对宠物有家庭成员一样感情的了。
连翘本身是不想对自己这种心态说什么的,但是许文华偏偏‘挤兑’她一句,她就忍不住还嘴:“怎么就是糊涂了?我这想法有什么错?我平生最敬佩的一个人曾经说过她最是喜散不喜聚,因为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既然都是要散的,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相聚。猫儿狗儿寿数有限,何必多添烦忧!”
“喜散不喜聚,这话有点意思,谁说的?”许文华顺口问道。
连翘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到底没说出来...这是她女神林妹妹说的,她哪里能说出来,如今又没有这样一个人。
许文华当即就嘲笑道:“该不会是你自己说的,还要假托一个人?呵呵,这种话你倒是张口就来——这些话给那些文士听,保准击节赞叹!也难怪他们有许多都喜爱你的了。”
其实许文华自己的书迷里也有很多高级知识分子,这是由两人的风格决定的。连翘的有干货,许文华的文采好,都是能吸引精英的。
连翘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只得道:“真有这样一个人,只不过人家是一位大家小姐,我不好说她的名讳——”
话还没有说完,楼下有了响动,伺候的小厮出去看了一眼,进来的时候身后就跟着宋文静了。
宋文静很少来许文华这里蹭饭的,也算是稀客,立刻就有人拿了一副碗筷来。
宋文静和连翘打了个招呼,这就‘呼哧呼哧’吃起了一碗打卤面,一大碗面条下肚,这才道:“你们这里倒是悠闲,我这几日快要忙死了!”
说着像是临时想起什么一样道:“对了,我方才在楼下似乎见着一个年轻丫头,你这里怎么用起丫头来了?”
倒不是宋文静没事找事,对许文华家里事有什么兴趣,而是为了打趣许文华。
许文华当初身边只有厨娘和一个做衣裳活计的是女人,而且也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此外都是小厮了。这让大家看起来,还以为他是个好男风的呢!要说好男风在文人圈子里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好多人有个契弟,说起来也是一桩风流韵事。
这甚至不是后世的同性恋者,这时候好男风的文人只有一少部分是喜欢同性的,大多数就是赶个流行,和喜欢花花草草之类的爱好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后来大家发现许文华全不是那么回事!
自他渐渐成名之后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了,就是他脾气再不好,好歹有一张好脸和名气啊!有想与他相与的同行男子,也有想与他相与的戏班男旦,这些人轮番试过了才发现这位爷才不是什么好男风的,人家身边不用女子,只是觉得女子伺候不方便而已!
许文华向往的理想式爱情在这堆朋友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平常也有打趣。这一回见他家里用起了丫头,虽说知道肯定是有原因的,那也免不了调侃他——真·大型真香现场。
连翘和朱敏反而没有注意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