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城里是所有姑娘都去书院念书吗?”
“也不是, 大户人家都请了夫子在家里教。更穷一些的没有余钱, 自然没钱供家里女孩子念书。”
“那嘉定城里女工赚多少钱,够自己开销吗?”
“钱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不够的, 做女工的无非是少花一些多攒一些。如果想要按自己的心意吃好的穿好的, 那肯定是不够的。”
自从连翘母女两个来了之后,比连翘稍小一些的表妹宋水莲就成了连翘的小跟班。关于嘉定城她又太多太多的问题了,叽叽喳喳在连翘耳边说个不停。
连翘看到她就容易想起那些向往苏州的嘉定城姑娘, 她很喜欢这些可爱的姑娘, 所以非常有耐心地解答宋水莲的问题。
宋水莲坐在房间的床上, 垂下来的脚踢了踢:“真好...你们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不用拿家里的钱。”
连翘不解:“这有什么好的?那些女工其实很辛苦的, 而且她们自己不见得喜欢做女工,无非是生活所迫没有办法了而已。水莲你命好, 不用吃苦,这还不满足?”
道理是这个道理,资本家们雇佣女工又不是做慈善,女工们的生活显然不会轻松。可是歌里唱的好,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宋水莲这个时候哪能想到女工的辛苦,她想到的只有她们脱离家庭的管束这一点而已。
或者还有一些自己养活自己的成就感?
宋水莲烦闷地揪了揪帐子黄铜挂钩下水红色的流苏, 烦躁道:“整天在家才不好呢!我娘只知道管着我,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能做...我宁愿辛苦一点也不愿日日这样。”
这就像后世一些年轻人, 只要自己所在城市的房租没有过分, 即使父母家也在同一个城市, 也会选择在外租房。表面上看上去是浪费钱,其实还有更深的原因,每个人都是希望能自由一点的。
连·和母亲生活很开心·翘很显然属于少数不能理解这种心情的人,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其实那些真的比你想的还要辛苦,你不知道的。”
女工辛不辛苦这件事连翘觉得自己还是有发言权的,即使是在现代社会,那些进厂务工人员都是辛苦的。他们还是在《劳动法》等一系列法律的保护下呢...虽然这些法律并不一定都能被严格执行到位就是了。
但有总比没有好,这个压榨、奴隶工人都是完全合法的时代才是真的让人目瞪口呆——女工任何权益都得不到保障,天性中就追求利润的资本家会怎么做,参考一下近代西方资本家就应该能得出一个**不离十的结论。
“那到底是怎么个辛苦?”
看着水莲小表妹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的都是好奇的色彩。连翘一阵语塞,想了想才描述道:“嗯,起得早睡得晚,听说很多作坊要求寅时(凌晨三点钟到五点钟)上工,酉时(下午五点钟道七点钟)下工——然而下工之后被叫去接着做事的还有好多。”
“不能不做嘛?”似乎是觉得这也太过分了,宋水莲皱着鼻子问道。
连翘摇摇头:“女工当然有不做的权力,可是拒绝东家是有代价的,说不准平常就要被穿小鞋。至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辞工再找一份工来做,可以是可以,然而这有什么分别?几乎所有的东家都是这样的。”
“难道品德好的东家就这样稀罕?”宋水莲几乎不信。
然而就是这么稀罕。保持良好的品德不是无成本的买卖,那需要金钱作为后盾。
同样的一个作坊,在其他方面相差不多的情况,比的就是这个时代老板们的狠心。如果某个老板想要维持住自己的良心,那就要付出更低的效率、更高的成本。和竞争对手相比,这无疑是一种劣势。
如果不是资本雄厚,长此以往这种老板肯定会在长久的竞争中被淘汰。
连翘这样解释,水莲即使心中还有疑虑也显得沮丧非常。这时候和后世其实很像,很多像水莲这样的女孩子,对大城市抱着一种美好的想象。只能说哪里都有哪里的好,哪里都有哪里的不容易。
暂时放弃了问这些事情,生性活泼的水莲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带着连翘去到村子里玩儿。
现在是夏天,乡村的娱乐活动也很多。农人们都受不了毒辣的太阳,大中午的不出门,小孩子却不然。顶着大太阳上山下水,玩的不亦乐乎。捉虫子、采野果、捞鱼、打鸟......不过这些活动大多数都是男孩子因为嘴馋玩儿的,女孩子,特别是年纪大一些的女孩子并不做这些。
譬如宋水莲,她带着连翘上山看她家的桃子。她家的桃子是十月桃,现在还没有成熟,至于桃花的季节,早就过了——似乎不是个好季节,不过连翘并不在意这个。
几十亩的水田和这半面山头的桃树让宋家过上了下马店数一数二的好日子,不只是到了桃子成熟的季节可以卖钱。还有盛产桃胶的时候,这亦是一笔极大的收入。桃胶既是美食又是保养人的药材,药铺都是有收的。
山上绿树成荫,虽然没有高海拔带来的那种温度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