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候府, 姚千枝这一夜半梦半醒。
总兵位突然砸实了, 万岁爷亲自下旨——这份莫名其妙的, 她心里实在有些不安。
好事是好事,然而从天而降,掉下个大馅饼什么的, 姚千枝实在是怕砸脑袋。
心里莫名, 她侧面跟乔宣试探, 清晨还亲自找了云止问过, 俩人都一脸茫然, 摇头不知……姚千枝只能怀着满心忐忑走进宫门。
站在角落, 渡过了隐形人般的早朝, 顺带被韩载道一眼一眼的剜,姚千枝紧绷着心神, 准备随时迎接各种责难, 然而, 朝臣们完全如同以往, 争论着‘公主出嫁、嫁妆几何、按什么规治……’, 根本没把她这泽州总兵看在眼里。
所以, 怎么回事?不是一直不同意吗?提一回驳一回,提一回驳一回, 此次,小皇帝都没通过他们, 直接下了御旨, 怎么不驳了?这是默认了?
姚千枝真心茫然了!
下朝后, 云止就跟她解释,“驳,是态度,是大伙儿一起行事,没具体到个人,法不责众,你寻不到他们的仇。而此回,万岁爷下旨,盖了玉印,既成事实,你都可以走马上任了?谁还会出头?”
“姚姑娘,你是一州总兵啊,手下十万人马,这等时节,朝廷都需要下嫁公主保太平了,有谁会冒然领头,得罪你这样手握重军的武将?”他苦笑着。
姚千枝,“所以,我的位置……就算稳了?”
“不会有人愿意领头反对的。”云止苦笑。
“那就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早知道打个时间差就能成事,她何苦四处钻营,跟乔赞扯皮扯的姚千枝都想吐了,“走走走,跟我一块儿谢恩。”拽住云止,她大步往慈安宫方向走。
韩太后还招唤她呢,她得见见啊,总得知道人家为什么突然下了决定。
朝廷应允公主下嫁,云止心情正不好呢,满不想见韩太后和小皇帝,然而,实不敌姚千枝巨力,被拽着胳膊,身不由已的跟随。
那感觉,简直不要提。
一步迈进慈安宫大门,茶房等候半候,宫女紫阁前来唤他们,“云都尉,姚大人,太后娘娘招见。”
“诺。”两人应了一声,连忙进殿。
慈安宫正殿焕然一新,迎面的山水大屏风换成了花鸟的,姚千枝低头一瞧,地毯仿佛都换了,花色完全不同,嘶,不对呀!前儿她还来了一趟呢?宫里满不是这样,怎么?大扫除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拧了拧眉,暗自思忖着。
转过花鸟屏风,进入内殿,一眼瞧见坐在贵妃塌上的韩太后,“微臣姚千枝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
云止同样施礼。
“姚爱卿,缓之,不必多礼,平身吧,赐座。”韩太后含笑抬手。
“谢太后娘娘。”两人起身。
紫阁连忙唤小宫女搬来绣蹲,伺候两人落座。
“今日微臣前来,实是感激万岁爷和娘娘恩典,臣既坐了这一州总兵之职,定然不负圣恩,为万岁御敌,为百姓安家。”一着坐定,姚千枝赶紧表态。
韩太后瞧着她,笑容更深了,“姚爱卿言重了,你是个极好的孩子,又忠心又能干,哀家看你呀,着实喜欢的不行,朝堂上那些个酸儒……你莫要理会他们,读书读傻了的,先帝仙逝那年,乖儿还小,哀家垂帘听政,他们都不许呢,近来还因善柔出嫁的事儿闹了一场子!”
“……呸,什么东西?哀家就看不上他们那样儿的,既不愿意善柔出嫁,说甚没了大国威风,那到是阻止啊?到是派兵打啊?没白没黑的指责哀家,好像南方有黄升,是哀家捧出来似的?”
“无非就是因为哀家是个妇人罢了”韩太后叹息,“姚爱卿,咱们女人当官做高位啊,就是难,出头不是,不出头还不是。哀家见你被朝臣所欺,明明军功在身,稳一方太平,偏让他们压着,进退不得,真是心有所感……”
“都是女人,哀家就想着,能说一句就说一句,总归你对乖儿忠心耿耿,哀家帮你,不妨得什么。”她轻声,意有所指。
“这……”姚千枝眼波微转,“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微臣一路走来,着实艰难的很,能得万岁爷和太后娘娘垂青,微臣感恩涕零,万死难报点滴。”
“哎呦,你这孩子真是实诚,哀家听的心都热了。”韩太后捂唇轻笑,“用不着你万死,只要好生做事,莫忘‘皇’恩就行了。”她加重语气。
“那是自然,自然。”姚千枝抬头,心领神会。
韩太后垂首,满脸欣慰。
云止站在一旁,看着这俩女人,哑口无言。
就觉得人生都没希望了!
——
在慈安宫内谢罢恩,姚千枝连小皇帝都没见着,韩太后的人情卖的透透的,后来,想方设法得了皎月公子那边传来的消息,她心里就已经明白了。
韩太后和韩家——恐怕是真心要崩,这位已经开始琢磨找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