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微薰,幕三两桃面微红, 朦胧着一双含情目, 让丫鬟扶下去了。
她到不是醉了, 做了那么多年红姑, 别的不说,酒量是有的, 打底二斤烧刀子的量。如今这般做态,是她天生喝酒上脸,一口脸就红, 一坛脸还是那么红。
需要让丫鬟扶着走路, 罪魁祸首不是醉酒, 而是她那一双三寸金莲。
按大晋律, 贱籍女子, 哪怕是舞伎都需裹脚, 除却男人那点劣根性,觉得把玩着有趣外。余者,亦是防止伎者逃跑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手段。
就拿幕三两来说,她八岁入行院, 那时候脚已经不小了,最起码比三寸大,能裹成如今这样,她是吃足了苦头的。
四根脚趾齐根打断, 掰至脚心, 脚背骨打折, 凸成鱼背形,显圆润美观。一层裹脚布,一层碎瓷片……交叠着裹住整个脚,鸨妈妈拿细柳条打腿,强逼着屋里来回的走。
为的就是去肉熬筋,仅余皮裹骨,显得小巧好看。
幕三两还算好的,她八岁入院,岁数到底小,身量未长成,苦是苦,终归熬过来了,如今还能走路。她是真见过那等犯官家眷,二十多岁彻底成人的女子,诺大的天足生生掰断,甚至砍断脚趾,打碎脚背,最后起高热死了的。
就算熬下来了,那样的脚走一刻钟的路就疼的钻心,多少伎人‘裹’了脚之后,一辈子在没下过高楼。
进得屋内,幕三两打发了丫鬟,独坐在软罗帐里,轻轻揉着额心,脸上还带着些许兴奋,显得红润诱人。
“哎,在没想过,我还能有这一日。”她悠悠叹了声,微眯眼睛,嘴角挂着笑。
踢掉绣鞋,她没顾仪容半横在塌间,半梦半醉的就想睡下,外间,突然‘叩叩叩’传来敲门声。
“谁啊?”幕三两蹙了蹙柳眉,懒洋洋的问。
“是我,姚千枝。”门外,清朗的女声传来。
“哎呦,总兵大人。”幕三两微疑,连忙起身,颤颤微微来至门边,忙不迭开门,将姚千枝让进来,“总兵大人怎么没在席间与众同乐?到奴奴这儿来,是有什么吩咐?”将姚千枝请到上座,给端了杯香茶,她好奇的问。
“我看你离席了……可是哪里不舒坦?”姚千枝品了口香茶,放下杯子抬头看幕三两。
幕三两就怔了,“没,没有啊?今儿奴奴可高兴,没不舒坦……离席是因为有些醉酒,怕失态呢。”她赶紧解释。
“此回,谦郡王府能这么顺利的跟乔氏达成共识,我得了这总兵之位,你出力不少,算是有功的。然而论功行赏,我大姐姐得了旺城提督位,黑娃娃获封千总,苦刺、姜熙各有所职,就连根本没出力的王花儿,罗英等人都有所提升,只有你,明明立了功……却寸职未获,三两,你心中可有不愤?”姚千枝温声,目光和软的看着幕三两。
“……没,没有啊,奴奴这身份,您不嫌弃,愿意蔽护,奴奴已经感恩戴德,能帮上您一星半点儿的忙,奴奴高兴还来不及,哪会不愤呢?”幕三两眨了眨眼,好像没听懂姚千枝的意思,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人快别玩笑奴奴了,奴奴这样人儿,哪能跟大姑娘,姜将军他们比?奴奴都听说,苦刺提督在涔丰城剿匪有功,那是甚样的人?可别跟奴奴摆在一块儿,万万不成的。”
“大人您这么比,她们会生气的,在不要提了。”她连连摇手,唇边挂着抹虚弱的笑。
幕三两是这么说的,她心里便是这么想的。她是什么?妓子!哪怕从良了,一日为妓,终生是妓,她个靠讨好男人吃饭的,哪比得了姚千蔓她们?
她是脚下的泥,人家是天边的云,天差地远,比她干净着呢。
突然间有些自惭形秽,甚至觉得坐在姚千枝身边,都是染脏了她,幕三两忍不住瑟缩了下,深深垂下头,脸色微微变白。
“有什么不能比的?王花儿、罗英是土匪,苦刺曾是女奴,我和大姑娘流放罪官出身,哪怕是姜熙,他爹亦曾做人家奴……土匪、奴隶、罪犯……哪个比从良妓.子强?大哥不笑话二哥,都差不多了。”姚千枝微微笑着,声音柔软,“三两,英雄不问出处,只要站在高处,你的出身,来历,所经的磨难不堪,都会成传奇,有眼光的人自然会赞叹、敬佩、欣赏。而辱骂你的人,内心不过嫉妒,那样的骂声,其实同样是种另类的‘赞歌’。”
“三两,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完全可以和世间任何一个人比肩,你并不比谁低贱,不需要妄自菲薄。”伸手按住幕三两的肩膀,姚千枝强迫她抬起头,一双形状漂亮的眼睛深深望着她,“你或许曾经跌落进低谷,但你已经靠着自己的力量爬上来了,就这一点而言,你比任何人都出色。”
姚千枝说的是心理话,她甚至相信,哪怕没有她,幕三两仅凭自身,依然会过的很好。
“大人,你……你真的觉得我出色?”幕三两脸色阵红阵白,伸手紧紧抓住姚千枝的衣角,她嘴唇都在颤抖,“我,我很出色?”她喃喃,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
妓.女:一双玉臂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