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赏花宴在御花园举行。
皇上精神与气色俱佳,陪宴的除了雷怖儿、詹奎两个近臣外,还有几个妃子公主。
赏的是只有皇家才拥有的火樱。之所以叫“火樱”,不是因为花朵颜色似火,而是因为当花朵凋落时会象火一样燃烧。
火樱的花期极短,从含苞到凋谢不过三日。花朵与普通樱花一样呈粉红色,但花朵一旦脱离枝干,就会瞬间燃烧,在短暂却明亮的火焰中化成灰烬,它的灰烬也不一般,竟是金色的粉尘。
阵阵微风是赏火樱的绝佳搭配,吹落的花朵象是白日的焰火,点点光亮之后在空中泼洒下一幅金色的山水。
今天就是个微风阵阵的日子。
妃子公主们对眼前的美景发出各种赞叹,几个有才情的还写下了诗句。
皇上似乎并不那么起劲,主要的不满来自于伴宴的乐队。虽然个个都是优选的乐师,但也不知为什么,演奏出来的乐曲听着就是那么的呆板没有生气。
皇上终于忍不住,抬手把咬了一口的糕点扔向了乐队。
音乐戛然而止,众人的欢声笑语也戛然而止。
妃子公主们个个心跳加快手冰凉,皇上自从起死回生以来,对她们就是忽冷忽热,喜怒无常。看她们的眼神,时而亲近,时而冰冷,甚至有时还会有种怨恨。
尴尬而紧张的沉寂中,一个人站起身,走到皇上面前禀道:“皇上请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大胆上前的是詹奎,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微臣素闻王倪祐大人家的仙奴‘律’可奏之乐,曲调超越凡人的六律五音,先王‘界筮’(一种利用仙人洞进行卜算的仪式)之时,就是由他奏的‘奉筮祈愿’曲。”
听了这话,皇上明显是起了兴致。詹奎接着道:“微臣今天从王大人那里把律借来,为皇上表演助兴!”
皇上满意的哈哈一笑,说:“好,好,传上来!”
詹奎并未急着传人,而是面露难色的请求道:“律是水生仙奴,离了水就不能活。平时都是栖在王大人家的水池里,上陆就必须撑伞取水,所以恳请皇上允许他撑伞觐见。”
皇上不太理解什么叫“撑伞取水”,只要能见见这个律的神奇,撑不撑伞又有什么关系,于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雷怖儿听到这儿眉头紧皱,他素看不惯詹奎整日以这些小巧来溜须怕马,现在詹奎又要怂恿皇上同意撑伞觐见如此不敬不雅之事!他刚想说什么,但看到皇上的表情,就又把话吞了回去,因为他知道即使此时他提出了异议,也必然会被驳回。
于是律就在众人的屏气凝神中出场。
伞外晴空万里,伞内烟雨蒙蒙,一个身材修长优雅的男人,撑着这把自带雨阵的伞,身姿绰绰的走来。
他的五官杂糅着男性的阳刚与女性的阴柔,乌黑的双眸透着与伞下绵雨相辅相成的挥之不散的忧郁。
他停步伫立在火樱树前,面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不卑不亢,不悲不喜。他是王倪祐的家传仙奴,按入世时间算应该都有一百多岁了。故而虽是青春样貌却包裹着沧桑与淡然。
律也不说话,既然他的主人王倪祐让他随詹奎来给皇上表演,他便遵从主人的意思,尽力表演。
律松开持伞的手,伞竟凭空而立,然后缓缓上升至律的头顶。
伞下的雨仍在继续,只是从原来的如烟雨雾,逐渐凝结成连串的雨滴,最后变成了一根根晶莹的雨丝。
律微微颔首,抬手以雨丝为弦开始演奏。
雨弦发出的声音超越了所有人造乐器的声音,悠扬昳丽,直入人心。曲调嘈嘈切切,如间关莺语,似幽咽泉流,正当大家听得如醉如痴时,突然弦音凝绝,乐声暂歇。
人们以为演奏已经结束,没想到律一伸手,伞立刻心领神会的回到律的手里,伞内发出如响鼓般的雷鸣,雨丝随之变成了暴雨。
律将伞一震,豆大的雨滴悬浮于半空,相互敲击,声音与颂钵相仿,但音律却比颂钵复杂多变。
律开始了舞动,伞中的雨滴虽着他的舞动,演奏出荡气回肠之曲。
伞下如水晶般的雨滴飞溅,与火樱的花火金雾相得益彰。
律的衣服在雨中尽湿,漂亮的肌肉曲线毕露,在舞动中,更是美的摄人心魄。直看得那些妃子公主们个个面露娇羞,痴痴而望。
一曲演罢,余音绕梁。
律又复持伞站立,回到不卑不亢,不悲不喜的状态。
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之中,有了短暂的沉默。接着,只听皇上击掌赞好,众人也连忙跟着称赞。
皇上站起身,径直走到律的面前。见皇上接近,律只得低头下跪。
皇上伸手,抬起律的下巴,感叹道:“啧啧,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男子!”
律低垂着眼帘,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你干脆进宫伺候朕,如何?”皇上说。
“仙奴谢皇上垂怜,只是仙奴不可易主,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