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衍,他怎么来了? 在空洞的白茫茫中,我一直想要寻找他,哪怕无声无息地陪在他身边,可是我找不到他。 他一改往日干净祥和的形象,显得落败又憔悴,双眼微红,瞳孔里布满血丝,像是经过了一场极为费力的战争。这几天他都去了哪里?是不是一个人独自消化这个惊天的身世秘密? “你来看燕飞么?宋令箭刚给她施了针,方便的。”韩三笑显然也看出上官衍不太好,声音很温和。 “她还好么?”上官衍忧郁地皱着眉。 他果真是来看我的? 韩三笑没有回答,只是开大了门迎他进来。 上官衍很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苦涩得像是在脸上扯着一个快要愈合的伤疤,他疲倦地点了个头,向我的房间走去。 我很感动,除了身边的人外,他竟是第一个想到来看我的人,看来他应该也是关心我的吧? 至少,至少有放在心上。 上官衍进了房间,夏夏扭头看到她,正要张嘴要叫,他却摇了摇头,只是静静地站在卧厅一角,连床榻坎都没有进来。 夏夏垂头低泣。 上官衍静静看了我一会儿,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布包,放在边桌角上,轻轻开门出去了。 他放了什么东西?他来是为了看我?还是为了放东西? 我竟感觉说不出的苦涩,连病情如何都不问一句么? 门外他好像也没与韩三笑有对话,院门声响,他似乎未多作停留就走了。 上官衍刚走没多久,韩三笑就进来了,可能他也好奇上官衍来干什么,想八卦八卦。 他环视了一周,看到了桌上的布包,轻拿起来打开,里面一个陈旧得厉害的泥人,早已看不清眉目,依稀可见衣裳十分艳彩,从背后长长的黑迹来看,应该留着很长的黑发,应该是个女子的泥像—— 这小泥人,怎么跟我那个坏掉的盒子抽屉里放着的小泥人这么像?是一对的么? “这哪来的?”韩三笑一点都不知珍惜地抠着泥人身上要掉落的漆道。 夏夏瞄了一眼,无精打采道:“刚才上官哥哥放下的吧,没注意。” 韩三笑眨了眨眼,轻轻将泥人放在怀里,走出了房间。 这家伙,又想趁我不知道偷拿我的东西?待我想了一定要追讨回来,那可是上官衍留给我的。 海漂仍旧坐在院子里,他淡然对着韩三笑笑了笑:“上官也许知道了。” “知道什么?”韩三笑心不在焉。 海漂不解释,道:“知道了他应该、或者不应该知道的事。” 我有点背后发凉,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上官礼衍的身世? 韩三笑有道:“我们干涉得已经太多,上官的家事,不管也罢。” 海漂微笑:“本没要管,情势所逼。” 韩三笑眯眼看着海漂,像是要努力看透这个难猜的人。 “你不好奇么?赵逆在山上说的话。”海漂半眯着眼睛,盯着我娘的阁楼道。 “敌我之虚,我从来不会当真。难道他泼你狗血说你是狐妖,我还真得拿个照妖镜照你不成?” 海漂笑了:“我不是狐妖,这世上也没有狐妖。” “我当然知道,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韩三笑翻了个白眼。 海漂轻皱了个眉:“三哥有话可以直接跟我说的,大多三哥与令的比方,我都听不懂。” 韩三笑笑了:“你怎么会听不懂,你比我们谁都聪明慧心。燕伯父短短几封信,你就可以将事情始末串了个完整,论通理晓意,谁敌得过你?” 海漂依旧淡淡笑,这个笑与平时的笑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但此时此境,却显得高深莫测:“三哥想多了,并不是我聪明,而是我比你们有更多的时间去捉摸而已。” 韩三笑想解释,却又不想再多说什么,而且的确是他们总是将海漂一个人留下,谁也没有仔细关心过他什么,也从不问他有没有回忆起什么,就算他想说,也无处说。 “你一定很好奇赵逆追查我的初衷与我的来历,我想起了一些片段,也努力在合补。也许我曾经不是好人,但也绝不是个坏人。”海漂幽幽盯着韩三笑,认真如是道。 而韩三笑却像一下被他戳中了心事,顿感背脊发凉,心虚道:“你想起了什么?” “我坐着大船自西而东,游漫很久,遭了海难,只剩我一人。我是弃徒,是被驱赶的正主,带着两件家族至宝出走。一个是家族的传承,猫眼戒指,上面刻着家族的历史,亦是徽章。还有一颗镜晶。我一直贴身而戴,海难带走了我的一切,却留下我的性命与这两样至宝。” 那个缝藏在他腰带上的戒指与挂坠? 韩三笑本很想听,突然又奇怪道:“干嘛跟我说这个?你想起来时的路,亦是知道如何回去了是吧?” 海漂的眼里闪过一丝难得的绝望,苦笑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来时难,早已无路可退。” 韩三笑咳了一声,他并不习惯一个大爷们的跟他说这些话,心虚道:“你干嘛跟我说这些?我又不好奇你的过去。” 要是此刻我在,肯定要嘲笑他,谁不知道整个子墟就数他最八卦。 海漂苦笑:“也许是不知道该跟谁说吧。三哥知道这些话,应该告诉谁,或者不应该告诉谁,我也想让三哥知道,我对你们,并没有威胁。” 也许他也感觉到了韩三笑与宋令箭若有似无的疏远与敌意。 韩三笑脸上闪过内疚,我知道他是个戒心很重的人,但是相处这么久,他还总是对海漂抱着置疑的态度,宋令箭有敌意是正常的,他的敌意又从何而来呢? “这些话,你留着跟宋令箭说吧,其实不妨告诉你,我们这里,最在乎你去留的,也许是她吧。” 海漂浅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