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大声喊叫命?还是——还是—— “放心吧,我没有杀他,他自己死的。”我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个黑叔叔”若无其事地盯着自己的手软棉棉道。 “那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我满眼泪水,难怪这些日子怎么都找不到他…… “从衙院出来那天,就死了。”“黑叔叔”轻描淡写。 “衙院出来那天……就死了?云娘邀我们聚餐那天吗?”我不敢相信。 “不过一个废人,活着即是负担又是拖累,还不如死了痛快,好歹还有点尊严。” “他怎么死的?是谁害了他?谁这么心狠,连他这样一个可怜人都不放过?”我疯狂回想着当时在衙院的所有人,我真的很害怕是其中一个谁下的手,我不希望任何人会是凶手—— 但是要说这镇上想害黑叔叔的人,应该都在那院子了吧,那天黑叔叔用针扎伤云娘,肯定会有人恨他!但他罪不至死啊,他只是个被恐惧折磨疯了的病人啊! “黑叔叔”盯着我笑道:“如果真有人加害于他,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会为他报仇么?你知道怎么报仇么?你连拿起杀生刀的力气都没有。” “我——我——”我握紧拳头,却无言以对。 “不用找凶手了,谁也没有杀他,他是自尽死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对于他来说,仿佛这只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他用着黑叔叔的脸,跟我说着黑叔叔的死讯,说不上来的诡异。 “自尽?他为什么要自尽?他不可能会自尽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了解他多少?你会知道一个疯子心里想着什么?”他无情地打断我,说着残酷的事实,“像他这样的人死了难道不是比活着更有价值么?换作是你,你是愿意孤独地在这世上疯癫着,还是干净地了结自己给自己留点尊严?” “孤独?他怎么会孤独,他还有我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死呢?” “不是他傻,兴许是他终于清醒了。这世上许多人苟延残喘地活着,就是为了一个未了的心愿,心愿完成了,活着便再没有了盼着,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我盯着他,虽然他脸上仍带着冷笑,但眼睛却很真实,很悲伤,好像这也是他最深刻的感触一样。 “那他现在在哪里?”我拭着眼角的泪,“就算是死,我也要寻得他的尸骨,为他安葬立碑。” “就在你爹掉落的那个崖上,他跳了下去——”他笑了,做了个从弧度向下的手势,像在看一场闹,却笑得很僵硬,“我竟有些羡慕他,因为他跳下去的时候,是笑着的。试问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真正地笑着去死的?” “他跳崖的时候,你就在边上?”我盯着他,黑叔叔虽然疯,但他戒心很重,不会随便让陌生人靠近的。 他点了点头:“很近,就好比我们现在的距离,我伸手就可以拉住他。” “他认得你?” “当然认得,他还跟我说了遗言,托我一定要转告给你呢。” 我脑子转不过弯来,就是说,黑叔叔认识眼前这个假扮成他的人? “他说了什么?“ “余愿已了,大仇得报,安心赴死,不必挂记。” 余愿已了,大仇得报,安心赴死,不必挂记。 这像是黑叔叔会说的话吗?他在最后的时刻,终于彻底清醒了吗? 我难受得要命,太突然了,这么多年才能重聚,我还有很多事情都没能为他做,前些天我还在我的小本子上列了专门想要为他做的事,我想要给他做件体面的新衣裳,想要帮他家里院里重修缉一下,想要重新帮他整个小花园……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他被遣出流放时,我一直有向衙门去打听,没有任何消息,其实我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帮我在打听,我只是觉得多问问,让他们知道这处有人在期待这个人也是好的,万一要是有消息了,他们总会记起来告诉我。衙人都劝我说,以黑叔叔这样的身板根本受不了流放的日子,就算没有病死累死,说不定一个意外就摔死、被乱石砸死了…… 可是黑叔叔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他撑这么久回到这里,就是为了等着杀死那个可恶的云兰来给我爹和严叔叔报仇。他用针刺伤云娘,以为大仇得报,自尽以告我爹在天之灵,这就是支撑他活下来的那个未了的心愿吗? 我脑海中浮出最后一次见黑叔叔的情景,他很干净很斯文,束着整齐的发髻,穿着干净的长衫,脸上病状未除,但眼神很清晰,神态也很镇定,就是我小时候见到的那个爱种花会冲我微微笑的黑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