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锁已经换掉了,根本转不动钥匙,而且,这锁也没锁实,只是搭在那里做个样子而已。 朱静以为我打开了锁,帮我将院门推开了,院里全是灰尘,昔日花草纵生的院落,现在连枯草都没有一株。 我快步走了进去,屋子很阴暗,还有一股陈旧的腐臭味。 “黑叔叔?”我弱弱叫了一声。 细细听着,内屋传来沉重的呼吸声,黑叔叔在休息么? 我绕着门道走了进去,昏暗的房里窗帘紧闭,药味、酒味、汗味、血腥味。床上蜷着一团人形,应该就是黑叔叔。 我走了过去,又不怕去掀那被子,只能远远叫道:“黑叔叔,是你吗?我是飞儿,我来看你了。” 人形蠕动了一下,没有应声,朱静道:“我去掀他——” 我拉住了朱静,道:“别吓着他,他害怕见到陌生人,你先在门边上站着,别让他看见你。” 朱静皱眉看了看人形,道:“听大小姐的。”说罢抱着双臂走到门边上去了。 我走到了床边,这样即使叔叔有什么吓人的举动,我也不会吓得措手不及,我轻轻拉了拉被角,好让黑叔叔捂在被窝里的脸能露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随着被子的拉落,露出了黑叔叔憔悴的脸,苍白得像是泡过水的馒头,眼圈黑得像墨染的,但他的头发却被收拾得很好,是谁收拾的?蔡大娘吗?她好像没有这么细心吧? 黑叔叔皱了皱眉,眉角边上全是皱纹,眯着眼睛向床尾的我看了看。 “咦?”朱静惊讶地叫了一声。 “怎么?”我奇怪地看着他。 朱静抱着双臂,眉头紧皱地盯着黑叔叔。 “是谁?是谁在那里?是谁?”黑叔叔嘶哑着声音大叫,像是很害怕一样。 我向前走了几步,轻声道:“黑叔叔,是我呀黑叔叔,我是飞儿,您还记得我么?” 黑叔叔混沌道:“飞儿?——飞儿……” 我看清了他的脸。 很陌生——八年了,大概是有八年没见了,若是他独自走在街上,我可能真的认不出他来,他本也就四十出头,现在看着年近花甲的老头了,头发半数都白了,瘦骨嶙峋,眼皮耸拉,我很心疼,他本是个多安静斯文的人,若不是岁月无情,他怎么会苍老数年呢? 我难过地走到床边,坐下道:“黑叔叔,我是飞儿,您认真看看我,还记得我么?” 黑叔叔满是戒备地抓着被子,全身都因为紧崩的神经而轻役颤抖着,瘦如枯骨的手背青筋暴出,双眼布满血丝,恶狠狠的,盯着我。 “黑叔叔——”我看到他手上我着白纱,像是受了伤,可能因为太过激动,白纱上又染了红。 “贱妇!”黑叔叔猛地跳起来,一把推开我!动作如此迅速,吓了我一跳! 我来不及惊叫,已稳稳倒在了朱静的怀里,朱静快速将我拉离,低声道:“别靠他太近,他是个疯子!” 黑叔叔全身颤抖,满眼通红,对着我我歇斯底里道:“贱妇!贱妇!你又要耍什么苦情计来骗我们!你怎么还敢来!还敢来!” “黑叔叔,是我啊,我是飞儿啊……” 我很怕,这是我未曾见过的黑叔叔的样子,以前他只是嗜酒如命,醉言疯语,但至少他能认出我来,对我也总是很温柔,有时候他以为我还只是小三四岁的小孩子,一定要牵着我的手走路,有时候又会拉着我大哭,哭声凄惨得我也会跟着一起哭—— 我很怕他哭,因为他一哭就哭很久,还会不停地抽自己的嘴巴—— 可是他从来不会这么凶狠地伤害别人,更别说我! 难怪他们让我别随便来见他——这八年他在外流放一定辛苦极了,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