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翻案后,我们也成了正常人家,再不用我混世摸鱼,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实在的,我早习惯了那种游手好闲的生活,小时候为了糊口,跟着行走的术人学了些小本事,往后为了陈氏脸面,我也决不可能再做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事了。大人清了石城的旧案之后,启用了自荐的县官便要离开,临走之际,他来找了我,问我愿意不愿意跟着他,帮他巡政清案——那时我真是傻眼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我只不过是个市井小人物,何德何能能为大人效力办事,当时我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大人是巡政使,手下良将千千万万,愿意趋从大人办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为何来找我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市井小人?大人却说,郎将无数,死士难求。他要找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为着附庸名声的能者,而是要懂得大义灭亲,能奔走四方,能明辨是非,能抵抗诱惑,能忍受寂寞,能忍性吃苦,能同生共死的兄弟。这番话,荡气回肠,我根本想不出话来置疑,大人将下一个巡政的地方告诉了我,他说他会给我时间考虑,毕竟追随他就要放弃所有安逸的生活与系挂的亲友,如果我考虑好了,就去下个地方找他,如果我不愿意,也不必为难地不敢当面拒绝。” “那,你是当下答应了,还是去了下个地方与他会回?”他们的心思,我可真是猜不到。 陈冰笑了,道:“我没有当面答应,我想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考虑自己配不配追随大人,若是我帮不上忙,或者令大人赧于朝堂,那岂不是罪过了么?” 我看着陈冰,笑了:“看不出来,你们个个都有这样的故事,那大人身边有好些随从,都像你一样有这样的故事与不凡的来历么?” 陈冰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道:“并不全是。我与孔亮是大人亲自在民间招揽的,另外的项舟与朱静是上官府里跟出来的,上官乃帝都望族,里头即便是家丁随从,都有可能是将士之后,我是罪民之后,虽然后来平反了,但归根究氏的也算不上正派,孔亮比我好点,但我们终归与他们不一样。” 四个随从,两种身份——我仔细想了想,没什么印象,这几个随从来后我就瞎了,除了陈冰,其他人应该都没见过。 “到镇街了。”陈冰一句话,将我从他那激荡人心的旧事中拉了出来。 我看了看周围,心道这程路可真短,可能是聊得太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经过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西花原了,这样最好。 陈冰带着我往我家的方向去,他走得并不是主道,也没有什么特别,说不上热闹,也算不上冷清安静,但这路线我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我小时候几乎天天走,陌生是因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走过。 因为走这条路,会经过黎雪家的布店。 我无意识地停下脚步,想要换路,陈冰扭头看着我道:“怎么了?走错道了么?” “没,没有。”我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自己,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躲着黎雪。 经过黎雪布店,店门还没开,店内也无灯光——这个黎雪该不会在偷懒吧,自从她独自撑起这个布店后,准准的每天卯时中就会到了店里,准备开张事宜,可现在都快辰时了,居然还没有开店。 看着紧闭的店门,我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庆幸可以躲过与黎雪,或者是失落没有碰上这梦中变化的发小。 陈冰轻皱了皱眉,低声道:“布店怎的没有开张?不会是东主出事了吧?” 我奇怪地看着他,这陈冰怎么知道这时候布店应该开张了? 这时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我们回头一看,正是黎雪提着灯笼奔来了,她随便披了件棉服,连居鞋都没来得及换,素面朝天,头发随意地拢在身后,但那根簪子,却依旧簪在头上。 她一见到我们就羞怯地低了下头,裹了裹随风敞开的棉服,声音微弱,气喘吁吁:“这么巧?” 陈冰没有接话,两人应该不熟,我迟钝地应了句:“哦,恩,今天……怎么这么迟?” 黎雪喘着气,手里好像捏了张纸,将头深深埋在棉服高领之中:“恩,有事耽搁了。” 我看着她不着边幅的样子,居然与梦中的她有点像,也不知道她这么匆忙跑来干什么,不像是要来开店的样子。 黎雪垂着头,站在店边上,也没有继续要留的意思,似乎就是在等着我们走开。 “哦……注意身体……那,我们先走了……”我明明想说点什么体已的话,想要套套近乎,但最后蹦出口的却是这么陌生的寒喧,我怕再呆着会无言以对,只好转身离开了。 走了几步,陈冰好像没有跟上来,我扭头一看,见他正盯着黎雪——而黎雪,正站在店门边上,手里抚平着一张纸,却迟迟没有贴在门上。 为什么要在门上贴字?一般我们都是东家有事或有喜,才会在门上贴字以示客人。 黎雪的店就是她的半个家,她一半的生活寄托,她能有什么事? 我眯眼看了看那张纸,看不清写着什么——就算我看得清,我估计也识不得多少。 陈冰应该看清了纸上的字,突然朝她走去,飞快扯过她手里犹豫不舍的纸,问道:“姑娘家中有何要事,要出此下策转卖生计之地?” 黎雪像是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的脸上泪水涟涟,双眼深邃憔悴,像是数日没有得到安睡。 我心一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黎雪哭过,仿佛自连孝死后,已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再流泪。 “黎雪,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跑了过去,看了看陈冰手里的纸张,店家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