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早风吹得我全身冰冷,我什么都不敢问,我知道韩三笑一定在海边陪了宋令箭一夜,他所要承受的比我们都要多。 将人安置在宋令箭小厅里后,韩三笑形容憔悴地坐在边上,看着男人发呆。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我去拿条被子。”我拂着眼泪回家收拾了一阵,非常粗造地做了个安置。 “去看看宋令箭吧。”韩三笑抹了把脸,带着我出门。 他一步也没有迟疑地向村口走去,为什么他就这么懂宋令箭,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安慰她,什么时候又该让她一个人呆着,他知道她莫名其妙的脾气,也懂得她不言不语的平静。 他们好像有很多秘密,有时候我觉得我像个局外人,但我一句都不敢多问,我害怕我一问,他们就会嫌烦,就会离开这里去新的清静的地方重新来过。 韩三笑带我上山了,似乎宋令箭此时也只有这处好去。经过一早上的折腾,其实我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全凭着一口气撑着。 山屋边上长满了轻黄色的小野花,一踏上去就会扬起花瓣。而现在这花瓣似乎都凝着冷意。 宋令箭没有在屋里,我们四处找了找,看到小屋对面的林子里,站着一个冷冰冰的人。 韩三笑沉重地叹了口气,带着我走进了林子。 突起的坟包,插着一块简易的木碑,碑上没有字。宋令箭自己埋葬了十一郎。 长木牌,无字墓,一把黄土阴阳别。 双目垂,樱唇闭,几分悲绪无人知。 宋令箭满手泥土,混着暗红,双眼仍旧血红如怨,像个假人一样站在那里。 我心疼地拉着她的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韩三笑在边上安静地起了个小火堆,一如往昔的很多个夜晚,我们在这山林起火夜嬉笑打骂。 他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山屋。 我将衣氅细细整整地披在宋令箭身上,轻声道:“我去打水给你清理下,好不好?” 宋令箭没有回应。 回到屋中,韩三笑躺在外榻上,空洞地睁着眼,像是在游神,又像是累得连眼睛都没有闭上就睡着了。 我打好了水,却不敢走出去面对宋令箭,压着声音哭了起来。 “要想扶起倒下的人,前提是你必须要站着。”韩三笑梦呓般对我说道。 我泣不成声。我总是在乎欢聚,却忍受不了任何离别。 韩三笑闭了闭眼睛,我感觉到他的眼中也有泪,虽然他平时总是什么都要跟十一郎攀比一下,老是抓十一郎的耳朵扯他的尾巴一,我总骂他幼稚无聊,可是这个时间,我们都将要倒下说际,他却成为了我们最坚实的依靠。 “要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我感觉我再也拉不住宋令箭了。 韩三笑按揉着眼睛,轻轻笑了起来:“是啊,要怎么办才好啊?…我睡醒了再告诉你。” 说完他夹着被子一个转身,背着我安静地睡着了。 我哭完这一阵,去外头陪着宋令箭,等我再进屋去找韩三笑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自那天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这个跟我说睡醒了再告诉我怎么办的人,原来是个懦夫,他找不到办法解这个死局,最终选择了逃避。 我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山上大哭了起来。 怎么办? 怎么办才好? 我再依靠不了任何人,我可以付出生命去信任的人,转身将我们抛弃了。 剩我一个人,陪着宋令箭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祭奠十一郎。 三天三夜,宋令箭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墓前,她只是变成了一个空荡的躯壳,魂飞魄散。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刻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为她添衣,为她挽发,为她生火取暖,在她干裂的唇上抹水涂蜜。可是这一切她感觉得到吗?除了呼吸与心跳,她仿佛与十一郎一起死了。 “飞姐,你休息一下吧,我来照顾宋姐姐,不会有事的。”夏夏也是憔悴得不行,我可以为宋令箭抛下凡尘俗事陪她任性乱来,可是夏夏却要在我身后担负起所有的红尘事务。 我的脸也早已毫无知觉,仍旧在问那个令我咬牙切齿的问题:“韩三笑呢?有见到他没有?” 夏夏忍着泪轻轻摇了摇头:“飞姐,你……你吃点吧……” 我盯着宋令箭堵气道:“既然她要不死不休,那我陪她一起。” 我的胃早就空得只有空气,我感觉它在疯狂地咬食着空气,在乞求我吃下那些饭菜。 夏夏流下了眼泪,心疼道:“要是连飞姐都倒下了,我怎么办?宋姐姐怎么办?燕夫人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 夏夏把昨天没有动过的饭菜收拾好,安静地走了。 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在随风旋转,脑子里突然蹦出很多话,想要一口气将这些憋在我心中许多年的话全部痛快地说完。 宋令箭,我一直将你当成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你有时懂事得像个姐姐,有时候又不谙世故得像个妹妹,你从一开始一直的推开避让,到现在偶尔的妥协退让,我心存感激。但我在你心中有多重要,我从来不知道,可能只是个过客,只是一个喜欢贴热脸无法拒绝的邻居而已。 可是这些,即使是我我心中有恨的时刻,我都不忍心说出来,我被饥饿和疲倦打倒了,脑子里一声空洞的长鸣,在我彻底昏倒之前,我看到宋令箭转过头来,那对一直血色未消的眼睛却没在看我。 你终于有反应了,宋令箭。 我就这样,昏睡了三天三夜。梦回了三个不连贯的回忆处,醒过来。 “宋令箭呢?宋令箭呢?我怎么在这里?我明明陪着宋令箭在山上的!”我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宋令箭的去向,这三天三夜,我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三年,或者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