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小东十二岁开始摆船起,日日回来都把钱交回家里。孩子娘纳鞋底卖的钱也从不藏私,都如数上交。 他也是自上次吵架后才有心私下截留一些钱。这些钱连打一间屋的地基都不够。 何小东掩下心底深深的失望,深吸一口气,问何中槐:“你打定主意这样分家了吗?”何中槐被问得一顿。 何小东这么平静的样子,出乎他的意料。何中槐答道:“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们老了,不能再给你们做牛马了,把你们分出去,你们自己刨食儿吃吧。” 这些话是当年何中槐的奶奶爷爷给他叔叔们分家的时候说过的话。但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像是讽刺他自己羞恼道:“没什么说的,准备准备分家。” “嗯,”何小东点头:“回头,我找几个人来,让大家来给做个见证就把家分了吧。你看要请谁” 达成目的的何中槐表现得极为宽容:“你自己看着办。”摇摇晃晃走了。 何小东回到东厢房门口,用力抹一把脸。想把脸上的和心底的悲愤抹去,却仍感觉无颜面对妻子和女儿。 转身走到锅屋门口,看看背对着门忙碌的妹妹,又退缩了。抓起水桶和扁担:“我去担水了。”落荒而逃。 何小西听到声音追出来,只看到他的背影一闪。 回到锅屋里,看到何小南小人得意的样子。不用问,也能猜到何中槐跟何小东说了什么。 何小西把手里刚刚刷锅没有放下的刷帚甩了甩水,装作无意甩了何小南一身一脸:“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抓起抹布就去给她抹脸上和身上。 让你特么的得意。 何小南被甩了一脸水,站起来气急道:“你……”。 话未说完,一块散发着泔水味儿的抹布就伸到了她脸上。 满身狼狈的好容易脱身:“何小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使坏。” “是呀,你比我肠子里的蛔虫还了解我?”何小西冷冷的答道。 何小南想到今日以后何小西的惨状,不想节外生枝,决定大度一回:“我就不稀罕跟你一般见识。” 何小西待何小东挑水回来忙抓住他再不容他逃避。 要说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小东他们没有责任也不对。后世有一句话:是包子就不要怪狗惦记! 何小东他们自己甘愿做圣母大包子,就不要埋怨刘氏何中槐他们做吸血鬼。 所以现在觉醒了的何小东,自觉愧对真正的亲人也能理解。该做保护伞护着亲人的他失职了,让亲人有流离失所,衣食无着的危险,是该愧疚。 虽然觉醒得有些迟,但好歹觉醒了。逃避不是办法,直面困境才是他们现在该做的。 何小西安排他去找了村长,还有何姓的几个长辈和有头有脸的人。邀请大家来主持他们家的分家。 想到何中槐说的那条船的租金的事。何小西又跑到村尾三叔何中榆家。 早几年三叔就病逝了,三叔家跟他们家早断了亲。就算三叔不去逝,凭着刘氏做过的那些缺德事,三叔也不会再跟何中槐保持亲情。 何小西想邀请三婶和堂妹何潇潇来旁听他们分家。一个是三婶作为三叔的遗孀,按理这种事她代表三叔也有发言权。再一个他们这一支,因为何中槐两口子的原因,人丁不旺,势单力薄,何小西想把大家团结起来,以后能互相帮衬。 尤其是堂妹,独苗苗一个以后,何小西想跟她多走动,做她的娘家人。分家以后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的跟三叔家来往了。 这是一次把大家聚到一起的契机。 何三叔家何小西来过几次,是三叔去世的时候。有三叔去世时何小西兄妹来帮忙的情谊在,何三婶热情的把何小西迎进门。 何三婶因为生活的压迫,面相要比实际年龄老得多。一头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纂。 不是同龄妇人那样的小脚,长了一双天足。 在解放前,除非特别贫苦的人家,基本都会给家中女孩缠小脚。说起这裹足,是封建社会对女性的一种迫害。活生生的把脚骨裹折。把脚趾掰到脚心下。正常长度的脚,人为的变成所谓的“三寸金莲”。 水洞村唯三的该是裹脚的年纪,而没有裹脚的三个女人。一个是陆友财的娘,他是因为娘死的早,没人调理。何三婶家里是长工,没人身自由,主要想让人多干活多产出,定然不肯让人裹脚。还有一个就是何小南的娘刘氏,杂耍班里买来的养女,裹了小脚还怎么表演? 说起来各有各的不幸,却幸运的躲过裹成半残废的命运。 前些日子下连雨地里积水。有那小脚婆娘下湖,一脚下去就陷到泥里。有那一等的狭促人就笑道:“这脚跟驴蹄子似的,不能下湖,进去就陷进去了。” 还有一些守旧的人,追忆往昔:“以前那新媳妇下轿,不看别的先看脚,脚越小越俊。”也不知道这脚小和长得俊如何达成的共识? 说这话的竟然还大多是妇人。有一些女人们脚裹了前面一到两个程序,只是脚趾部分裹得有些变形。迎来好时候,裹脚的恶俗风气被禁止了,扯掉了裹脚布。 所以近代女人们的解放从脚开始,男人们的解放从头开始——剪掉那一头秀丽的长发。 据老人说古,剪辫子那会儿不少大男人痛哭流涕。 前世的时候,何小西听说过一种说法:清朝廷多次颁布命令,严禁民间裹脚,却始终流于一纸空文。 当时有社会名流,溢美这种行为是对清政府统治的一种对抗。 同一时期,清政府要求男人剃发,女人禁止裹脚。不敢对抗清庭的男人们忍痛剃发,以保住项上人头,美其名曰,以剃发替砍头,我付出巨大啊。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