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附近的住户?”
“没,没错。”
陆鹤然打量一眼这个女人,总感觉怪别扭的,哪有住户把自己裹得跟个偷窥狂,全副武装。
他点头说:“刚才没能刹住车,碰了你,你想怎么办?”
“赔钱。”她咬准两个字,遇到他就是来要钱的,刚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直截了当找到理由。
陆鹤然只差没把不要脸三个字给骂出来,随即口吻一转,说:“行,你说吧,赔多少?”
赔多少?黎棠咬住唇,身上的伤还疼着,实在想不到该赔多少。
“要不这样,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再详谈如何?”他说话间保持着优雅的风度,隐忍得很好,不会轻易爆粗口。
黎棠眨着黑亮的眼睛点头,“谢谢你。”
她从地上爬起来,奈何腿好像骨折了,使不上劲儿。
她迟疑了会儿,开口:“能麻烦你吗?”
陆鹤然一眼意会儿过来,但觉这丫头挺有意思的,怎么看都挺机灵的,他微微颔首,说:“我来抱你吧,先去医院再说。”
这他妈碰瓷碰到家,好家伙。
黎棠抿出抹弧度,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被他腾空抱起。
她不重,抱在怀里像棉花一样软,目光锁住她嘴角的笑意,他撇开头,说:“以后到了医院,我会请警察跟你谈相关问题。”
黎棠一头雾水,问:“谈什么?”
“谈谈——你是谁派来的奸细。”
“……”她赶紧摇了摇头,挣扎着:“我不是,我不是奸细,我真的是个路人。”
“先去医院再说吧。”
“不去,你快放我下来,不要碰到我。”
“晚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求你放过我。”
“……”
许蘩握紧男人的手,瞥向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扭开头望着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眼睛疲惫的阖上。
进入昏迷状态时,这个梦还在继续下去。
那天听完黎棠的一段故事,夕阳西下,天空泼了斑斓的油画般,美得夺目。
“原来你们是这样遇见的。”许蘩露出温婉的笑容。
黎棠笑了,“是啊”
那时候论是她怎么哀求,陆鹤然最后还是把她送去了警察局,也许正是那一段不美好的相遇,让他记住了她。
晴空万里,清风和煦。
她与黎棠谈笑自如,聊到很多事,二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缓缓睁开眼睛,淡淡的望着远处的夕阳,红色的霞缕如烟硝,橙色的光线折向大地。
她问:
“妈,你后悔嫁给叔叔吗?”
“后悔,有过吧,他可是我的哥哥啊。当时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有了时生,发现这个人间多一份不舍。可是他还是死了,为什么坏人活千年,好人不长命,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坏,只是很多事情绊住了他,不得不让他狠下那颗心。”
黎棠擦去脸上的泪,扭头问:“嫁给时生,你后悔吗?”
许蘩来到茶几桌边到了杯白开水给她,自己端着一杯。
她喝了口水,抿了抿湿润的唇,目光澄净,软声说:“我从没有后悔过。”
“嗯?”
“对于陆时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盯着茶壶里飘着的嫩叶,幽幽垂睫,“所以,我要治好他的眼睛,用尽一切代价。”
“这样会很辛苦。”
她摇了摇头,柔声说:“不苦,苦的是他。我以为他无坚不摧,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刀枪不入,最后是我错了,他是个没有安全感,偏感情的人,半夜的时候,也会坐在床头为自己的脆弱落泪。这么多年来,他活在黑暗之中。他这一生什么都是错的,匆匆走来,尝到些许人间冷暖。”
黎棠微微弯唇,喃了一声:“人间冷暖,谁都会面对,这世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按着自己的心去做吧,想做就去做,无论结果是什么,不要留下遗憾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你,妈。”
这时,大厅传来开门的声音,许蘩收拾好心情,走出去看见陆时生回来了,上前给他一个拥抱,“你回来啦。”
“嗯,你在家做什么?”陆时生放下手上的盲杖,摩挲着她的手指,放在唇间亲吻。
“在聊我们要不要生个女儿。”
黎棠站在阳台透过玻璃,望着大厅亲密无间的二人,眼眶温热,露出欣慰的笑来。
她转身,看向远处的霞缕,目光放空,记忆好像穿越了一个时空,想起了那个给她穿鞋的男人。
这世间,最通俗易懂的,最无法自拔却又执迷不悟的——
大概就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