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的,只觉得她手上寒凉,不觉又握紧了些。
日头高起,山里没什么遮盖,入目清透,明明白白。
江炼叫她:“千姿。”
这语气听来郑重,孟千姿抬眼看他。
江炼说:“这趟,我如果真死了,世上少了个人关照你,你该更关照自己才对——跟自己的腿较什么劲?如果折腾废了怎么办?”
原来是要说这个,孟千姿哼一声:“我乐意,你死了,我愿意给你陪葬一条腿。”
江炼一时语塞,顿了顿说她:“同样是走黄泉路,人家带的是亲人的眼泪和牵挂,悲情而又浪漫,我扛着你的腿……别人会怎么看我?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孟千姿哭笑不得,伸手就去拧他的嘴,江炼没躲,由她拧住。
对视之下,孟千姿心头一悸,不觉松开了手。
江炼轻声说了句:“我说真的,千姿,死了的人和打翻的牛奶没区别,再也回不来,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由它去吧。”
孟千姿让他说得胸腔内一阵酸涩上涌,她埋首在他怀里,很坚决地说了一个字:“不。”
风筝断线,犹有线头缠绕指根,牛奶真打翻在这,她就在这凭吊、立碑,哪怕百年之后也埋在这呢,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世上,有人活成乱麻,一刀即断,有人活成莲藕,百十刀招来万千缕。
她大概是个莲藕体质,没法由它去,由它去了,也会屡回头。
偏不。
***
接下来,一切都顺利得很,那让人心头忐忑的“第五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山鬼的后援也在预料的时间内到达。
这山谷,怕是千百年来都不曾迎接过这么多人,队医第一时间包扎了孟千姿的腿伤之后,赶紧召来担架把她先送出去——山鬼的登山杖是碳素钢的,有螺纹接口,两根一接就是个担架边杠的长度,穿进带边套的长条帆布,一副简易担架也就成型了。
孟千姿留了话,让江炼也上担架,但他没上,毕竟自己伤的是肩膀而不是腿,既能走路,也就不好意思大剌剌让人抬他,而且说实在的,他从小吃苦惯了,有些“福气”,送到跟前也享得不自在。
他在况美盈的搀扶下跟着大部队离开,走的时候,山谷里还留了不少人,有人把那两人的尸体装入尸袋,还有人在边上咔嚓拍照,陶恬解释说,这次的事挺大的,晚点应该会有个完整的调查报告出来。
江炼不关心什么报告,只是担心孟千姿的腿,他仔细回忆队医给她包扎时的情形,一会觉得队医的脸色很是凝重,一会又安慰自己,那人只是长了张不苟言笑的脸。
就这么走走停停,到下午时,才出了山界。
前车都已经走了,只剩了四五辆等着载人,江炼躺进一辆suv的后排,听到窗外有人聊天,说是距离昆仑那头的营地还有七八百公里。
真是漫长的旅程,江炼阖上眼就睡了。
一路无梦,睡得像块死沉的石头,再醒来时,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当时,车已停下,不远处传来重型货车过路的轰隆声响,江炼睁开眼睛,第一时间都没能适应半天边的灿灿银白。
他闭了会眼,再睁开看,这才看清车是在公路边——一条蜿蜒的山间公路,前后左右都是延绵起伏的山岭,山岭的上部都是雪盖,打眼看去,像是一片连绵雪原。
这种公路,周围荒僻到死,但公路本身并不寂寞,因为总有各色车辆匆匆而过,有车就有人,有人就有吃喝拉撒需求,所以在一些便利的路段,会自成小型“社区”,开几家毡帐旅馆、活动板房饭店以及小卖店。
停车的地方,就是这么个小型社区,还颇为热闹,能听到外头人声喧闹,江炼正奇怪车上怎么就只剩自己了,忽听到哗啦一声车门声响,抬眼看时,是陶恬上来了,还带上来一股糯热的香气。
她又惊又喜:“你醒啦?美盈还让别吵你呢,说让你睡到自然醒。”
江炼看向她的手,肚子咕噜叫了两声。
她手里有个掰开的红薯,薯心还在往外冒热气,外皮烧得有点焦,瓤是诱人的金黄。
陶恬噗嗤笑了出来,很大方地掰了一块递给他。
江炼单手撑住身子坐起,这才伸手接过,倒也不急着吃,而是示意了一下外头:“这是……停车休息?”
陶恬说:“已经是新营地了,你看不出来吗,那些开店的、进出的,都是山户。”
说到这儿,不能不提一笔昆仑山的特殊之处。
昆仑山,号称中华龙脉之祖,横跨新疆、西藏、青海三省,地理位置和战略位置都很特殊,其中某些地段,长年有军队驻守。
倘若真是游客,公路进出来去匆匆也就算了;只两三个人行动,也容易掩藏行迹;但大群人员的长时间进驻,必然会引起有关部门的监控和注意,这也是为什么景茹司之前安排搜找时,要把人员尽量打散,二十多个小队,以游客、登山或者考察的名义派往各个山头——真的两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