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硬扎而蓬乱的黑色毛发——这么穿戴完毕,看上去确实怪吓人的。
因为作法一般不对外公开,更加不允许什么录音录像,马娟红再三央请,法师才同意她和神棍两人进屋观看。
屋子是火塘屋,特昏暗,只桌上点了根香烛,即便门窗关紧,那烛焰仍飘忽忽的,叫人心头发毛——更让人背脊生汗的是,巴梅法师把那幅挑花图挂在了一个角落里,自己面向那处角落而坐,怀里只抱一把独弦琴,手中攥了把师刀。
神棍咽了口唾沫,唯恐发出半点声音,只定定看着那法师拉动琴弦、嘴里咿咿呀呀念叨着什么,时不时以地面为鼓,上脚踏拍那么一下。
深山里的寨子入夜都安静,是以这琴声、呓语以及那毫无规律可言的脚打的拍子,听起来格外瘆人。
过了会,拉琴声停了。
神棍直觉,这是前奏已毕。
法师那戴着巫傩面具的脑袋显得奇大,他把那毛茸茸的头凑向挑花,凝神去看。
神棍经由马娟红科普,已经知道这“看”并不是去认字,而是一种类似通灵般的感觉:就好像看三维立体画,看着看着,那些杂乱无章的色块排布就能显出立体的影像来——而影像是什么,这结绳记的“事”想告诉你的,也就是什么。
巴梅法师看了一会,忽然回过头来,向神棍说了句什么。
神棍听不懂,马娟红翻译:“他问你这到底是什么,说连换了几处去看,都看不懂。”
果然看不懂,神棍一颗心怦怦跳,额上也渗出细汗来,他请马娟红转达:“让师傅不要有压力,细细看,能认出几处是几处,没关系的,哪怕只认出一两个呢,也行。”
法师听了马娟红的转述之后,嘴里嘟嚷了句什么,又重新凑上去看。
神棍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手中握着笔,看面前摊放的笔记本:原本,他以为那篇结绳记事必是长篇大论,想笔头记录下来,现在看来,能记上个一两句,都算不虚此行了。
过了会,似是终于认出了点什么,法师说了一段话。
马娟红也紧张,唯恐错过什么关键的,她一路仔细听完,才压低声音转述给神棍:“说是……烈火滚过沸腾着的血,可以打开机关的结扣。”
神棍完全听不明白,但没关系,照实记录就行,他埋着头,笔头沙沙,脑子里念头转个不停:血都沸腾了,这烈火还怎么“滚”过啊,要说是把烧沸了的血浇到烈火上,那就很快蒸发没了吧?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写完之后,他停下来,刚奋笔疾书完的手略颤,等下一句。
下一句过了一刻钟之久才来。
“能帮你听到……徘徊在入口的人……不甘的声音。”
真是比上一句更迷,而且,因为是跳着去看的,前后必然搭不上,不过吐槽归吐槽,神棍的手上仍是丝毫不慢。
最后一句出了状况,法师似是受了惊,急向后退,但忘了自己是坐在凳子上的,重重绊跌在地上。
神棍吓了一跳,和马娟红一左一右,赶紧上去搀扶。
巴梅法师摘下面具,一头一脸的汗,神色惊惶不定,喘息粗重,好一会儿,才向着马娟红说了三句话。
更确切地说,是一句话,反复念叨了三遍而已——神棍虽然听不懂,却能听出说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他疑惑地看向马娟红。
也不知道是这话瘆人,还是被巴梅法师出的状况给吓到了,马娟红也有点后背发寒,她定了定神,才心有余悸地把最后这句翻译给神棍。
她说:“法师说,有可怕的骨头,能吞吃人的……可怕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