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到石壁,一阵细密的嚓嚓声响过后,那些石毛晶花都成了碎屑,簌簌飘落地上。
石室再大,有了这条昂然巨物,也成了小,三人不得不提高警惕,随时矮身挪步,以避开风口。
江炼变了脸色,这些数以亿万计的飞虫形成的舌头,看来颇具杀伤力:石毛也就算了,晶花的质地堪比水晶,居然须臾之间也成了碎屑。
他想起传说中的行军蚁:大群大群,如潮水般蔓延移动,所过之处,人畜无存。
过了会,这舌头终于安定下来,舌根还连在原处,舌身蜷曲着浮于半空,通体肉红,边缘处飞虫没那么密集,颜色也就淡些,雾气般飘渺不定。
那两个“瞳仁”还在滴油,三人一舌,就这样两相对峙,似是互相试探,江炼低声问孟千姿:“你的‘避山兽’,在这还管用吗?”
孟千姿不太确定:“能……吧。”
蚊虫再小,既是在山里,就该被归入“山兽”,再说了,身为山鬼,如果下来剖胆都会被攻击,也太说不过去了……
话刚落音,那条舌身一拱,向着三人冲将过来。
还好早有防备,孟千姿就地滚翻开去,定住身子时,看到江炼和神棍都已经避开:神棍虽然身手不行,但快躲快跑,勉强可以应付,不过这么一来,三人就分作了三处。
孟千姿说了句:“当心点。”
她估摸着这舌头会分叉作三股,和他们各自缠斗。
哪知出乎意料的,舌身又是一拱,居然半空一旋,向着神棍去了。
卧槽,这舌头还专捡软柿子下手?它是怎么看出三个人中,神棍的武力值最弱的?
孟千姿不及细想,飞身扑上去想救,江炼离得近,动得比她更快,先一步抢到惊魂未定的神棍跟前,一把把他拽离——那舌头的尖缘直“舔”在山壁的石毛晶花上,又是一阵嚓嚓屑落。
江炼向孟千姿吼了句:“快了!”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但孟千姿听懂了:舌头的这一击,比上一击快了,看来它还处在乍醒还僵的阶段,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万一让它恢复如常,想避过它的攻击可就更难了,得趁它现在动作尚缓,赶紧过了这一关。
不过好消息是,这飞虫确实也还是“避”着她的:她刚伸手想去拽神棍时,分明看到,离她较近的那处舌缘,倏地回缩。
孟千姿想让江炼和神棍避到她身后去,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第三击又来了。
是向着江炼和神棍去的。
江炼的手还拽着神棍,眼见第三击又到,不及细想,一咬牙,又带着他贴地急滚避开。
孟千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来,大声吼了句:“别救他,把他推开!”
江炼和神棍俱都一愣,孟千姿声色俱厉,冲着江炼又吼:“马上!就现在!”
江炼犹豫了一下,但见她神色语调都不似平常,心知必有缘由,一咬牙,把神棍推了出去,想撑地起身时,忽然注意到,舌根底有一块地方,颜色有些不同。
神棍第一击时,尚能勉强进退,到后来晕头转向,只能由江炼拽着跑了,而今身不由已,又踉跄着被推出去,眼角余光瞥到那舌头的第四击已至,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完了!
正闭目待死,忽觉风声有异,睁眼看时,是孟千姿急掠而至,恰挡在了他面前,那亿万计俯扑而下的诡异飞虫,硬生生势头逆转、瞬间倒飞,如碰到了不能碰的肉盾、又像触及了凌厉之极的震荡波,立时震离开去。
孟千姿明白了。
她转身看神棍,又惊又怒,问他:“为什么这舌头只追着你打?”
就说么,她身为山鬼王座,怎么刚一照面那舌头就冲她而来,其实不是,这舌头由始至终,不是要攻击她、也不是要攻击江炼。
它的目标,居然是神棍!
神棍张口结舌,心里一百个冤枉:他哪知道为什么啊!他这辈子,也是头一遭见到这舌头啊。
还没来得及张口,又一幕诡谲之极的场景发生了。
那些肉红色的飞虫,如同突然披下的布幔,自孟千姿头顶披覆而下,密密麻麻,簇簇挤飞,只瞬间就遮包住了她的脸,又流水般直泻而下,刹那间,她整个人就没了,眼前只剩下一个直立的、被无数飞虫包裹如木乃伊的臃肿人形。
江炼还没来得及起身,抬头见到这一幕,脑子里一空,想起刚刚那些被挫磨成碎屑的石毛晶花,怕不是以为她已经被挫成了齑粉,一时间急血上涌,大吼:“孟千姿!”
万幸,那人俑中,很快传出她稍显沉闷的声音来:“我没事,别管我。”
她是真的没事,那些飞虫虽然包覆住了她,但始终跟她保持了一两厘米的距离,不曾真的近身,但这感觉,也够糟糕的了:像被包了一层蠕动着的壳,呼吸不畅,满心滞闷,甩还甩不脱——一手甩出,那飞虫跟她的手以同样的速度进退;想去拍打,又怕打死了戳伤自己的手、招引不明不白的病菌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