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局势,依旧动荡,那晚启动的京城护城大阵,开启之后,一直在运转,始终没有停止。空中飞行的禁止,也早已开启;只有那些形形色色的制服修士,还可以在半空中逡巡不已。甚至许多街道,也已戒严,或者说变相地戒严。
这段时间,不但大周朝许多有官职的修士被缉拿捕杀,甚至六宗所属的不少修士,也被追杀。有一些,还逃到了悟虚所在的“外使区”,企图得到所属宗门的庇护。但毫无例外,六宗使团,几乎是有默契一般,都将这些修士拒之在外,任他们被随后赶到的大周执法修士,或擒拿,或就地斩杀。
就拿悟虚所在的妖族使团来说,此刻主事的是那个长随天妖身边的老妪。有几次,有身染鲜血的修士,或人或妖,逃至妖族使团驻地。甚至有的,喊出了自己的家世和名字,以及这位老妪的名讳,但都无济于事。
到了后来,整个“外使区”彻底封禁隔绝。
由此,悟虚也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和联系。
“好在自己上天外天不久,又多在虎族之地,与外界的牵扯不多,”悟虚,也只得暗暗想到,“所以这场大劫似乎和自己没有多少关系,自己倒莫如静下心来,潜心修炼。”
悟虚本想依照先前多吉和自己的交谈,修习一些神通术法,毕竟如今这大周朝似乎变了天,“世道”要变了。但文天祥在旁,他修的是鬼道;自己若是修行神通术法,难免互有影响。悟虚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修习自己当初在虎族之地领悟的身为法界之法门。
喇嘛教的曼陀罗大法界,乃是以观想之力,于体外虚空结界,演化万般。而悟虚领悟的身为法界,则是于身内。这一个肉身,其实也是一个世界。所谓一沙一世界,作为穿越而来的人,悟虚当然知道,自己这具肉身,按照后世的解释,是由许许多多的细胞组成的,这许许多多的细胞其实又是由许许多多的分子、电子、质子这样的东西组成。我们抬头仰望星空,觉得宇宙浩瀚;但其实向内而观,这具肉身,又何尝不是浩瀚呢?如果换个角度,那一个个细胞,说不定就像一颗颗星辰。
悟虚遂盘腿而坐,双手合十。之所以双手合十,实乃此为最普通最根本的手印。悟虚摒外识而默察肉身体内之动静。初始,只觉呼吸之间,整个肉身为一整体,独立于自己,也在一呼一吸。继而,五脏六腑似乎渐渐清晰起来,酥麻痛痒等感觉,纷至沓来。悟虚再凝神,循着这种时而出现的感觉,借虚行实,观照某一部分。
这过程,犹如无限下坠,到了后来,悟虚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下方是遥不可及的深渊,而自己却是在永远下坠。便在这莫名恐惧生起不久,悟虚便神识归位,即从定出。
“悟虚大师,似乎在修行某种甚深秘法?”房屋中,阴暗里,文天祥,幽幽问道。
悟虚抬头一望,急忙合掌说道,“悟虚一时兴起,却不想惊扰到了文道友了。”
文天祥,挥挥手,笑道,“无妨。吾方才见有青龙白虎等从悟虚大师体内飞出,更有隐隐梵唱异香散出。便知,悟虚大师在修习甚深法门。”
悟虚摆摆手,“实不相瞒,贫僧不过是个野狐禅,经典不求甚解,戒律随心而解,所谓修习也只不过是胡乱折腾罢了。”
“佛门修行,向来多重精神,不重肉身,甚至是要舍掉肉身。”文天祥,稍作沉吟,徐徐说道,“方才,悟虚大师修习之时,便似乎有肉身飞散之势。”
悟虚闻之大惊,自己修行倒不觉得,却不想文天祥这一番点评,自己肉身法界,似是想错了,修错了,肉身飞散,这不就是等于肉身泯灭,死去了么?这虽然说得通,肉身不过臭皮囊,修佛即是修超越,但自己此刻却是在修肉身法界,要以肉身为本的,远甚于所谓的肉身金刚之类的修行法门。
却听得文天祥又说道,“吾观悟虚大师此番修行,其实似乎有些类似吾鬼道修行。”
有些类似鬼道修行?!
悟虚心中有些惊疑,望着文天祥,合掌问道,“还望不吝赐教。”
文天祥,稍作思索,复又说道,“方才大师修行,虽以肉身修行,但依旧是以佛门寂灭之意而观之,而修之。如此观之修之而久之,自然肉身无存;但大师似乎又想借此肉身而修行,那么此肉身便如同失而复得,如同吾等鬼道修士,于一丝一缕魂魄而修成人身。”
“不对!”悟虚想了会儿,忽然说道,“鬼道中人修的是鬼身,而不是人身!”
文天祥笑道,“所谓人身,即非人身,是名人身。吾等鬼修重修人身,悟虚大师重修的人身,还是原先的人身么?”
,悟虚,愣了愣,哈哈大笑,“所谓人身,即非人身,是名人身。看来,文道友,也深谙金刚经啊。”
文天祥笑道,“佛门经典,岂可不读。”顿了顿,复又说道,“鬼道修士,无论是主动也好还是不得已也好,于人身是破而后立,只凭一缕魂魄而生白骨活肌肤,复又一身。大师方才修行的法门,似乎需要破而后立。是以,文山说此法门类似吾等鬼道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