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乍暖还寒,萧瑟的公园里隐有嫩绿。 刚参加完‘全县领导干部大会’的张健民,坐在简陋的所长办里,看着对面的贾栋材,脸上挂着让人看着就舒服的微笑,诚恳道:“栋材,账上只有三千块了,你对所里的情况最熟,有什么办法不?” 坐在对面的是刚回来上班的贾栋材,若是仔细看得话,那张神情诧异的黑脸上,笑容若有若无。 在家过了个五味陈杂的年之后,习惯以己度人的贾栋材,终于学会了以人渡己。比如现在,贾栋材能觉察到张健民心中的愤怒,但从他脸上生硬的笑容,大概猜到这位花名‘八爪鱼’的新所长有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不过,人家特意把自己叫过来,主要目的肯定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为了让自己识趣交权。还是黄大仙说的好,有帽子就不愁钱,帽子就是权力,没权力作倚仗的帽子,有个鸟用。 交权是肯定的,否则会斗得两败俱伤。人家占着大义名分,又不图再往上爬,反倒是前途未卜的自己伤不起,从宣布人事任命那一天起,贾栋材就有这个明悟。不过,即使要交权,也不能交得太痛快,就跟黄局以前压榨自己样,两个人不来来回回地磨,谁会把谁当根葱? “张所,我就是个做事的人,哪有什么办法?你是领导,我听你的招呼就是。” 就冲这态度,还是不想交权。 平时待人很热情的张健民敛去了笑容,身体往后靠坐在旧藤椅上,自顾自地点着一支‘芙蓉王’,仍然很诚恳道:“栋材,我们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就莫藏着掖着。账上就这么点钱了,我们两个人总要拿出个办法来,要不然下个月公园就要关门了。” 解决的办法无非是开源节流,但对方肯定不是想听这个,否则就不会被人称为‘八爪鱼’,以耿直闻名的贾栋材不耐烦道:“张所,你该不是想取消我的公务烟和补贴吧?” 这小子还真实诚,简直是天生的副手,难怪黄新民那样精怪的人,都倚重他为左膀右臂,还向县政府办大力推荐。自觉走运的张健民笑了起来,伸手将桌上的‘芙蓉王’烟盒弹过去,推心置腹道:“栋材,你说我们这么认真工作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如果为了工作,把生活越搞越差,那这个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说得好,起码老子的烟和钱保住了,也省得刚上班就跟领导吵。不满对方弹烟的贾栋材拿出自己的‘白沙王’,也不给对方敬烟,自己叼上一支,附和道:”领导,这才是真理!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没点贪图,谁不想过轻松日子?“ ”对喽,大道理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小道理才是真理。你是实诚人,我也不绕弯子,以后工作上的事你多担待,跑路子搞钱的事我来。“ 这话得反过来听,除了交权之外,还得带头吃苦。只要不是想削了老子的待遇,把老子当成给鸡崽仔们看的猴子,这事就可以慢慢来。 操,谁让自己是副手? 不过,贾栋材不认为这只‘八爪鱼’离开了自己,能把这小小的园林所玩转。这又不是侍候领导的局办,所有的工作都要人去做,而且还他妈的都跟技术挂勾。不是贾栋材吹牛皮,只要黎冬不倒过去,光一个花期控制,全所就没一个人能嚼得烂。 打了个哈哈,贾栋材不舍又痛快道:”没问题,只要领导莫让我们这帮弟兄白辛苦就行!“ 不舍是正常的,只要愿意交权就好,顺利收回权力的张健民很是高兴,大笑道:”放心吧,我张健民没那么不讲究“。 讲究不讲究得看,不是靠嘴皮子说,上次帮公家省了10万,就给老子2000块钱的奖金,做人做得很讲究咧。 ”张所,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开春了,这几天又晴得好,苗圃的事得抓紧,要不然一场雨下来,不晓得会耽误几多事。“ 对对,这是现在最要紧的事,大家投了那么多钱,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你赶紧去,所里的事我盯着就行。“ 交了权的贾栋材虽然很不爽,仍然笑着拉开所长办的门,招呼黎冬和冯大龙走人,把眼巴巴的邱绍飞他们留给这位新领导慢慢玩。这帮老油条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去年被自己和黄局长一个bp机和多发1000块钱养刁了胃口,身娇体贵的张大所长不掏点真金白银出来,能使唤得动他们? 三人出了公园,钻进了皮卡车,还没走远,担心的冯大龙便急不可耐道:“材哥,没跟张健民顶吧?” “礼貌些,他是你爹爹的战友吧?” 年少还无知的冯大龙倒把屁股坐得很正,趴在贾栋材的脑壳边,伸出个巴掌扬了扬,鄙夷道:“喊他一句叔叔而已,晓得我进园林所送了几多钱不?这个数!也就是我只读个地区技校,要不然进两办都不要这么多!” 操,有钱人真他妈的不把钱当回事!可话又说回来,5000块钱买个事业编,已经算是很便宜的了。否则冲这小子一个委培技校生,想搞个邱绍飞以前那样的事业单位工勤编,即使有路子都得花两三千,就更不要提农村户口转城镇户口,现在明码标价8000块。 冯大龙也压根不把这钱当回事,鄙夷完张健民后,又庆幸道:“材哥,也亏得来了园林所,要不然我也就是混日子。你是不晓得,林业局舒服是舒服,搞的钱也多,但混久了,人也就废了。跟我一起毕业的几个兄弟,成天不是打牌就是吃酒,昨日还有两个让派出所捉了猴子。” “打架?” “嘿嘿,赌钱,搜了六千多,还一人罚三千。” 操,派出所那帮人够恶,那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