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
汗液浸润黄纸,黑暗中,显阴符上一缕灰光闪过。
周大富不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狱。
好不容易他喊动了床边站着的两个兄弟,拉着他俩喝杯酒,仨人喝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结果还没倒完苦水求得苦主原谅,周大富就觉得眼窝上一阵剧痛,像是有人冲着他脑门邦一拳!他立刻惨叫起来,拼命挣扎——
眼睛忽然又看不清东西了,脸皮上也被人蒙上了一层东西,闭目塞耳,让他张皇失措。
刺骨的寒气长脚似的钻进他的眼球。
周大富惨叫着,费劲力气,终于睁开眼睛!
黑暗的室内本该让他一时间抓不住焦距,显阴符却在瞬间给了他画了重点!
这种惊喜感,仿佛高考前三天狂做十本五三!
爽感,贯彻寰宇!
耳边是少年时代老师“哐哐哐”砸黑板的声音。
眼前是天花板上佛祖长满皮屑的褐色头皮疙瘩。
这些“疙瘩”密密麻麻挤挤挨挨,都长着一双眼睛一张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困顿得转动着,和呆若木鸡的周大富对视。
周大富:“……”
他慢慢露出舌头。
三个学生极有眼力见,见此立刻堵住耳朵。
果不其然,下一秒,五六个监视禁闭室的警察弟兄见识了一把中年男人肺活量有多么巨大!
“啊啊啊啊啊啊——!!!!”
“鬼啊————!!!”
周大富抱着脑袋尖叫。
“哐。”
拿着监听器的赵队被魔音贯脑,没忍住扔开仪器。
周围几个兄弟也是一样,神情难受地揉着耳廓。
“上天了真的是。”
“这些斩鬼师幸好都是良善人,这要是干刑讯,唉谁架得住?”
“别说了,周大富冷静下来了!快听!”
禁闭室内,周大富喘气喘得像拉风箱,他双手护胸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望着面前三个学生。
巨大的鼻息吹得额头上黄符纸打呼噜似的飞起来,又飞起来。
明越:“……”
明越规规矩矩给他摘掉了符纸,鞠躬给周大富道歉,站直腰后说话却并不客气:
“叔叔,给您用显阴符实在是对不住。”
“事急从权,求您多担待啊。”
“相信您肯定看到了——”明越指了指头顶上的天花板,此刻水泥顶看起来完好如初,周大富却忍不住发抖。
他忘不了那一屋顶的佛祖头皮。
“——如果您再有隐瞒,您工队的两个兄弟,以后也会这样。”
“活人和死人之间的羁绊不单单只是承载着希望苟活下去。”
“还有偿还恩义和告知真相的义务。”
“死亡真相不明的亡魂,入了地府,会无法说话。”
“无论是下油锅还是上天庭,他们都不能说出任何感受。”
“幸福说不出,苦痛也说不出。”
明越停顿了一下,尽量不要让眼神带上责怪:
“叔叔,观您的面相,我知道您不是坏人。”
“我请求您,给死去的两个兄弟死后的自由尽一点力,可以吗?”
周大富看着明越手中稀烂的符纸,怎会不明白它的作用?
他忽然大哭起来。
二百多斤的汉子,蹦起来地板都要震,这会儿嚎啕哭也是气势迫人。
“我不想的……”周大富说道。
“我真的不想的……”
“我对不起那两个兄弟我对不起他们啊……”
“当初我就不该从了交通部,选什么狗屁地方家暴村,我该再争一下的……”
中年人痛苦地将脸埋在手掌中,肩膀抖动不停。
明越三人互相对视。
监视那头,几个夜班警察也互相点头。
心理防线已破,真相昭然若揭。
“上午您说水西门周围家暴的新闻、还有塌陷时的人骨让您不安心。”
明越挑大梁发问:“叔叔,您从业多年,什么活都干过。”
“我不信您会被这点伎俩吓住。”
“当时……”明越一字一顿问道,“当时让水西门站地底塌陷,您和工队到底看到了什么?”
周大富肥腻的脸被泪水冲开两条痕迹,他惨笑:
“你们还挺聪明。”
“我看到了什么?我能看到什么?”
“魔鬼,我看到了魔鬼……我,我,”周大富急得气都喘不匀,“我看到的东西你们不会相信的。”
明越:“……”
鬼我们都见过,还怕什么?
身后两个室友摇头,安雪茹抱胸冷漠道:
“周大富,别人不会信你看到的。”
“我们还不会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