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溜溜地离开?当初来到天都时,可没打算这样离开!
白青花当然看穿了宁独心中所想,所以才会笑。他笑宁独的犹豫不决,也在笑困境里的宁独,就像看到对方踩到瓜皮滑倒。
煎肉的烟雾越来越浓,都被雨帘锁在了屋檐下,成了浓郁的肉味。
“少爷,火太大了。”胡然一吃起来就暂时忘却了烦恼,不管怎么说,都先将肚子填饱,吃饱了再走也不迟。
宁独也不讥讽胡然,只将火调小,向着白青花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白青花夹着薄薄的牛肉片在黑石板上正反一滑,放到了嘴里,细嚼慢咽起来,片刻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有还问你?”宁独斜了白青花一眼。
“那你有什么坏主意吗?”
宁独确实没有什么好主意,但他远不至于没有主意。
没有继续下筷,宁独在默默地想着。
“有很多事情,你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有时候何必那么聪明,笨一些也挺好,撞了南墙也不用回头。”白青花看似随意地说道。
太聪明的人往往将事情想得太透彻,稍有预兆便预测出了最后的结果,绝不会做一些不可能的事情,最不会用头去撞南墙。
无论是商冲古的态度,还是司马峨跟扁士寒的态度,都判了宁独必须离开天都的死刑。
可是真的就如此吗?
剑道独尊商冲古眼中的罪孽,绝无谎话司马峨眼中的罪孽,可以称为神医扁士寒眼中的罪孽,他们没有办法解决,就代表着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连尝试都没有尝试过!
又凭什么就这样否定自己?!
宁独放下了筷子,转过身一个人看向了院子里的大雨,沉默不语。
这件事情没有人能够替他解决,他必须自己下定决心去解决,也只有他自己能够解决。
如果商冲古等人真的站到了对立面,如果整个天下的人都站到了对立面,现在有能力去对抗吗?这可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这需要绝对的理智,稍有不慎,就没有半点退路。
能够掌控的事情都有什么?能够可靠的人都有谁?倘若最后真的要逃,又该怎么逃出去?能够逃得出去吗?就算逃出去又该怎么安排?
现在走,没人会拦,那将有着足够回旋的余地跟时间。还留在天都,就等同于将自己置于死地。
是要走,还是要留?
要生,还是死?
“少爷,吃吧,吃了好上路。”胡然叹着气说道。
“还没死呢!”宁独没好气地说道。
胡然跟白青花都不去管宁独,任由他向着雨中看去。
滋滋——
猪油从石板流下,落在溅进来的雨水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冷气被油烟抵在外面,让这里像是黑夜里的火光。
胡然抹了抹嘴边的油,说道:“白青花,我们要走了。还要去跟庞旧山告别,还要去跟余桃先生告别,还有鱼龙街的旬二他们,还有国安寺的忍秀跟磐若大师,还有胡同口卖馄饨的孙师傅,毕竟还欠着他二十六文钱……”
白青花喝了一碗热水,说道:“还没想好吗?”
宁独转身坐下,开始吃石板上的肉,说道:“想好了。”
“走?”
“不走。”
白青花笑了起来。在他眼里,宁独不是一个逃避的人,更不该是一个逃避的人,那是个该成为天下第一的人!
“那我走了。”白青花放下手中的水碗,整理了一下衣服。
“不走了?”胡然吃惊地差点把嘴里的肉吐出来,看了少爷一眼又赶紧咽了下去。
“这么大的雨,何必走?”
白青花拿起了他的发黄雨伞,说道:“这才多大的风雨。”
“水可是积了很深,你这样文弱的人可不见得能走。”
白青花脱下鞋子,挽起裤腿,撑开伞,淌进了水中。
“我自渡河去,越过万家火。你家大门,你自己来关。”
宁独嗤笑了一声,说道:“我怎么感觉你什么事情都像是有预谋的一样?”
白青花笑了笑,跨过了门槛,向着被雨模糊的前方走去。
“少爷,咱真的不走了?”
“嗯,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