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心里又委屈,觉得已经让步够多。
他还没怪她失了孩子呢。她怄什么气?若她是个懂事的,知道嘉毅侯夫妇为了她特地来了一回临城,还不应强撑口气做出个好模样给人看?这般丧气样,岂非明着告诉人家,是他们朱家委屈了她?
朱子轩脸色黑沉沉的,对丰钰说完话眼角就耷拉下来,嘴唇抿住朝外走去。
丰钰不想与此人多言,见还有几个侍婢侯在帘外,便道:“你们且都退下。”
她知道这般于理不合。可这两日她所行之事又哪里合乎礼度了?夫妻二人为着探病来了临城,匆匆下了帖子过来,只在客栈候了两个时辰就上了门,就这样她都还嫌慢了。
还信不过朱家似的,自己带了郎中过来……
若非跟在她身边的是嘉毅侯,只怕朱家能把她当怪物看。
有时候这权势确实是好东西。礼法规矩在权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上层人物便是有特权,再如何不忿,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丰钰从前最恨旁人仗势欺人,如今这仗势欺人的换成了她,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有些好受的。
她靠近床帷,掀开帘子拉住了文心的手。
“还不起么?”语气沉沉的,是埋怨。
文心闭合的眼睫颤了颤,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渗了出来。
她别过头,不想丰钰看到自己的模样。
声音沙哑地开口:“你……别管我了……”
“我凭什么不管?”丰钰推了她一把,赌气地道,“你的命是乔先生救的,他会救你,是为着侯爷,而侯爷又是为着我!你这条命是我的了!我怎么不能管?”
文心挣开她的手,闭着眼哭道:“谁要你救?救我回来做什么?我这辈子已是这般,还有什么指望不成?”
丰钰气得一把抓开她的帘子,回身走去妆台前,从桌上将那面红铜菱花镜取了来,放在文心面前。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丰钰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恨声道:“为着个男人,为了给他生儿子,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文心,若你娘在这儿,你忍心当着她哭一声,说你没活头了?你哥哥为了救你,急得纵马回城去寻医,跑得几乎断了气,此刻还坐在朱家大厅里,几天吃不下饭去。你两个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声声的喊娘,你心是铁做的?你怎么能这样待那些爱你的人?”
“朱子轩到底有什么好,不能替他生儿子,就值得你寻死觅活?你爹娘养育你那么多年,你是怎么报答他们的?你想想他们远在盛城,时刻忧心着生死未卜的女儿,又怕伤了亲家和气对你有所影响,便是急白了头发也只有苦苦忍着!你也是做了娘的,你不懂那是什么心情?”
文心捂住了脸,枯瘦的手如两只细细的竹枝,指节分明青筋外露,半点没有从前的珠圆玉润。
她本是怀了胎的啊。是如何保养的,能瘦成这幅模样?
丰钰丢开镜子,上前握住文心的手腕让她看着自己:“文心,哭有什么用?你的眼泪流的还不够多么?你告诉我,你到底怎生想的?我不信他们说的那些话,说你是自己不小心,跌摔在廊前。你身边旧时的丫头我这回一个都没见到,若说其中没有蹊跷我如何能信?朱家把我当成傻子一般,他们瞒着什么?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有娘家撑腰仗势,你根本不必受这等闲气啊文心!”
文心低声啜泣着,两手揪住了丰钰的袖子。“是我傻……丰钰……怪不得别人,是我傻……”
“他答应我的,全是骗人的鬼话。把人藏在城里,外头威风八面的自称‘朱夫人’,我算个什么?费心费力替他操持这家,心想这次回来了好好过日子罢,结果只是我一个人努力的忍着。我只是气不过,虚张声势说要去治理那个贱人,他……他就……”
她泪珠成串地掉落,把脸埋在丰钰的衣襟上面,哭得肝肠寸断。
“我能清晰的从他眼中看到,他对我已经没有情了,剩下的只是无尽的忍耐和厌恶……孩子,这是他的亲骨肉啊!是我们一心盼着的,我全部的希望了!之前我回娘家,瞧着硬气,其实我舍不得,我心里还是惦记他……我甚至已经想过,如果他肯和外面的断了,从此好好的守着我们娘儿几个过日子,我就是拼着命不要,也要再替他生个十个八个,不叫人家笑他人丁不兴……”
“文心啊……”丰钰心里压抑着怒火。她早知道,文心根本丢不开手。
她一头栽进这份感情里面,什么都看不清,尊严迫使她做出高高在上的跋扈姿态,可内心里,她还是个需要呵宠的小女人。
她闹,她哭,她挣,她只想他多关注自己一点。爱得盲目而卑微,她心里眼里早就看不见她自己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大抵就是丰钰现在这个心情吧。
她轻轻抚了抚文心的好,柔声道:“好了,好了,你尽情的哭,把你的委屈都说给我听。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廊下已经开始点灯了,丰钰整整在屋中耽了整日。安锦南正午时就被崔宁请去处理政务,留着卓鸣和元嬷嬷等人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