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粮食有些脚软,还是来迟一步。
看向场中,他们这一枝该来的人都来了。
他大哥一家老老少少被捆得跟粽子似的,串成一串。
陆金宇的老娘手里拿着她家小孙子的帽子,朝着郝婆子的脸上一顿抽。
“你们这些丧门星,你们瞧瞧你们家这些年惹下多少祸事,现在连累的祖宗大过年的都不得安生。”
陆金宇是学校校长,他们家看村里眼色行事也是应该。
不过,他老娘今天这么大火气却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前些天他小弟弟家的孩子突然发烧,治了许多天都不见效。
老太太没法,偷偷找了一个神给看了,神一番做法,浑身乱颤一番,打了个哈欠,引得大仙附体。
跟她说:“你们家出了不肖子孙,搅扰得祖宗在地下也不得安生,
被阎王殿拿去受罚,这才带累的你家小孙孙发烧不止。”
老太太被唬得面色发白。
病急乱投医,虽然是特殊时期,大家私底下也没少了找大仙看病的行为。
而且前几年郝婆子一伙纠集在一起,又是砸锅毁灶,又是搜粮食,坏事做尽。
事情过后,一个个都跟遭了报应一般,要么得了风瘫,要么干脆一命呜呼。
郝婆子家虽然没有死人,但是她家小儿媳妇生的那个闺女,却是个呆傻的,不仅呆傻,这么大了,看身形还是跟三四岁孩子一般。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认得这是上天降下来的惩罚。
老太太听了大仙的话,扒拉了一下,其他近房人家,并没有什么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只除了好粮食一家。
“上仙,可有补救的办法没有?”
神掐指算了算。
摇摇头。
老太太普通一跪:“上仙救命啊!作恶那家跟我们家关系已经很远了,冤有头债有主,实在跟我们家不相干。”
……
最后经大仙多方求情,老太太回去以后偷偷在僻静处焚了几串纸钱。
也不知道是小孙子病情该好了还是焚烧的纸钱生了效,晚间孩子就退了烧。
所以这次听说好粮食一家又做了恶让何大毛抓到要刨了老祖宗的坟茔,老太太再坐不住了,跟着过来对着郝婆子又打又骂。
其他一个祖坟的族人,也纷纷响应。
粗粮食像是过了这么几十年脑子才开窍一般,想起他家孩子娘的惨死,想起几个闺女收到的欺压,想起自家受到的排挤……
腿也不软了,浑身陡然生出许多胆气。
上前给了他大哥一脚,把好粮食踹了一个跟头,骂道:“陆麦子,爹娘在世的时候最偏疼你,什么东西都紧着你们家,
你就这样报答爹娘的?
教唆着两个儿子盗窃公家的粮食,丢进爹娘的脸面,放任你媳妇为害乡里?”
还有一宗罪粗粮食没好意思说出口,就是今日这件事。
不过这事实在是不好说,虽然说扒坟是上级定下的,但是早不来扒晚不来扒,就在好粮食家得罪了何大毛的当口来扒。
说不是挟私报复都没有人相信。偏偏何大毛根子硬,我就是公报私仇你怎么着?
要是好粮食家行得正坐得端,他们还能出面周旋一番,如今这样,只能跟着踩好粮食一脚。
让何大毛看在乡邻份上,只把矛头对着罪魁祸首,不要牵连其他人。
何大毛的本意也是要出口恶气,并不是非得扒坟掘墓。
这种丧阴德的事情,何小西早告诉过他,能少做就少做,能不做就不做。
按照何小东的吩咐,就是找一个把好粮食一家押到其它地方审讯的借口。
目的达到了,何大毛就让人把好粮食一家押到他们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去。
粗粮食被女婿王老泉背回去,年岁大了,今天受到惊吓又出了力,这会有些脱力。
经过今天这事他算是看明白了,儿孙多也没有用,还得儿孙顶用才行。
他大哥可是给他爹娘生了五个孙子,爹娘看重他就是因为他们家男丁多。
不是他家女婿给拦下,大哥一家还不是害得爹娘差点被人撅坟暴尸?
“回头找登记户口的小王,给豇豆把名字改一下,按照你们那边的排序取个大名。”
“嗳,”王老泉微微顿了一下脚步,快步走回家。
“回头送半斗土粮食给大孩家喂鸡,谢谢人家抬抬手。”
粗粮食在磨房干活,撒下的粮食可以扫回家喂鸡。
“嗯!”
何大毛把人交给底下去审问。
下面有得是爱出风头的人愿意接管这种事。
现如今的革委会,什么事情都要插一手,权柄比公检法还要大,公检法也不敢得罪他们,因为得罪他们也要被按个罪名揪斗。
好粮食一家再是牙齿紧,落到这副田地也不敢帮谁隐瞒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