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恩怨交织 正烦恼间,忽听得呛啷啷、呛啷啷的声音响个不停,由远而近,来到他身旁不远处。叶天涯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青布棉袄的汉子摇着虎撑,左肩负着一只药箱,却是个沿街卖药的走方郎中。 叶天涯见这汉子脚步沉滞,身材矮小,右腮边贴了块膏药,身形面貌与苑文正父子迥然有异,便不以为意,自管自的四下察看,盼望能从过往客人之中发见蛛丝马迹。 那郎中仍是在他身周走来走去,却把虎撑呛啷啷、呛啷啷的摇得大响。 叶天涯始终不见仇人踪迹,越加焦躁,忽听得那郎中吟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叶天涯仍自不以为意,不料那郎中叹了口气,朗声道:“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叶天涯听了,不觉心中一动。 那郎中又道:“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吟到这里,随即住口。 叶天涯一怔之下,接口吟道:“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 那郎中见他接了这两句,摇头笑道:“小重,这两首都是我最喜欢的诗句,每次我只背得上半截,你便立时对下一句。唉,今儿你这家伙打扮成这个鬼样子,若是对不上来,我还真不敢断定你便是叶重叶天涯呢。哈哈。” 叶天涯又惊又喜,一掀帽檐,向那郎中上上下下的细细打量,这才认出,忽地一跃而起,将他一把抱住,叫道:“小远,你是吕远!” 吕远也向他凝目细瞧,认出果然是他。 两个少年游伴乍然相会,大叫大嚷,自有一番亲热。 吕远牵着叶天涯的手,笑问:“小重,今儿你怎地这副尊容?又戴帽子,又灰头土脸的,是不是怕被熟人认出来啊?” 叶天涯笑道:“你还说我呢。你自个儿不也是化装易容而来么?明明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却扮成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郎中。难道你也是怕被熟人认出来?难为我自数日前一进泰和城,便到处寻你,原来你这家伙不卖茶叶了,改行当了郎中啦。” 说着夺过他手中虎撑,呛啷啷、呛啷啷的摇得响个不停,甚是好玩。 吕远随即收起了笑容,摇头叹道:“我是受人之托,另有缘由。”顿了一顿,又道:“这两日乃是考期。我料定你这个少年才子一定会来的。只不过,明明昨儿你考得好好的,为何刚进去不久,便即退出。大好前程,你便舍得这般放弃不成?” 叶天涯一呆,道:“啊,原来昨天你便见到我啦?为何不向我招呼?” 吕远皱眉道:“小重,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天资聪明,更有数载寒窗之功,明明有机会金榜题名,前程不可限量。为甚么却要中途放弃?我去年辍学,随我爹四处贩卖茶叶,乃是因为自知资质平庸,家中贫困。我是除劳字俭字之外,别无安身之法。而你这个才高八斗的‘叶大秀才’却是怎么一回事啊?” 叶天涯一声叹息,转头望着礼房大门,缓缓说道:“人各有志,我既已决意放弃功名之路,自此便与仕途无缘了。小远,‘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难道你忘了自个儿最爱的这句诗了么?” 吕远也是一声叹息,苦笑道:“这是咱们儿时经常读的一句。好像是黄庭坚专门为你而写的吧?” 叶天涯微微一笑,道:“牧童。我本来便是一个牧童。” 两人相对默然半晌,时已午后,红日偏西。 吕远忽道:“小重,你住在哪里?” 叶天涯道:“城西一间客栈。”顿了一顿,又道:“吕伯伯在哪里?你爷儿俩还在贩茶么?” 吕远笑了笑道:“我新开了一间茶馆。便在城东街上,还没正式开张。你要不要过去瞧瞧?”说罢转身便走。 叶天涯向礼房周遭望了一眼,更无可疑之人,暗道:“罢了,罢了。看来不可能再有线索了。压根儿苑老贼便不会让良玉少爷来此。我还是跟着小远走罢。” 两人相偕来到城东一座连三开间门面的大店外,只见一名身材伛偻的老者正在雇匠装修,刷墙壁,换地板,修门窗,贴窗纸,忙得不可开交。 吕远快步上前,向那老者叫道:“爹,你瞧谁来啦?” 那老者一回头,见是叶天涯,呵呵一笑,招手道:“原来是小重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叶天涯抢上前去,弯腰行礼,道:“吕伯伯,你好!”他知吕远有三个姐姐,都已出嫁。吕远之母在生产他时因难产而死,是以吕父老年得子,爷儿俩自是相依为命。 吕强脸带微笑,伸手捋着花白的胡须,得意洋洋的道:“小重,想不到吧?还是俺家小远有出息。老汉我贩茶半辈子,嫁了三个闺女,也没开得起一间茶馆。现今反倒小远一把手拿出了八十两银子,才将这儿租下。哈哈!” 叶天涯想起牛朴一家开茶馆之事,微微一笑,点头道:“吕伯伯,恭喜发财。” 吕强点头笑道:“俺儿子有出息,当老子的才能发财。若是生的是一个败家子,那就惨了。对了,听说正月十六那天晚上,咱们镇苑家走水,烧死了不少人。还好你这娃娃没事,倒让俺家小远白担了好几天心事哩。来,快跟伯伯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拉着叶天涯的手问长问短。 叶天涯陪着吕强说了会闲话。这时吕远已将虎撑接过,连同药箱一起放进店中,出来对吕强道:“爹,茶馆里还在修整,又吵又乱,暂时也没法子招待小重。我想带他出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