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后的二十年里,迟绪每一天都活的很累。
他以为死了,就能够得以解脱。
可当双脚离开地面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尚不甘心。
短短一瞬,冰冷坚硬的地面已然近在咫尺,迟绪不由紧闭双眼,随即如同从梦中醒来,失重感骤然消散,迟绪猛地陷入了温暖柔软的床榻。
上苍眷顾,噩梦惊醒。
……
要真是这样该多好。
迟绪坐在床上,用棉被紧紧的裹着自己的身体,茫然的望着窗外飘洒的雪花。
他真的疯了吗?
头两年迟绪陪着赵瑞怀去做公益,亲眼看到过那些精神病患者,有以为自己是条狗的,有看谁都是自己儿子的,也有那六月份天正热的时候原地转圈圈欢呼下雪了的。
想到自己也会那样,迟绪决定再死一次。
他黏在窗户上的视线艰难的挪开,终于注意到了除了鹅毛大雪外的异常。
此刻所在的房间,光线阴暗,狭小至极,仅仅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衣服都用一根杆子挂在床尾,垃圾桶和行李箱挤在一块。
这是……他之前租的单间。
而早在六年前,迟绪就已经存够了钱,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迟绪脑海中冒出时间倒流四个大字,他咧开嘴,是想露出个笑脸,可高高悬起的心却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诡异。
枕头被子全部扯到地上,一款年代感十足的智能手机出现在床尾。
迟绪跪坐在床上,身体僵硬,呼吸停滞,轻轻的按亮了屏幕。
2012-12-04
看到日期,迟绪浑身力气被抽干似躺了下来。
这个世界真的在玩他。
既然上天给他机会,让时间倒流,为什么那个节点不能再早几个月,让他回到爷爷去世前。
想到独自猝死在家中的老人,迟绪不由的身体发冷,他钻进被子里,蜷起双腿,手握成拳,和膝盖贴在一起。
这个姿势会令迟绪感到舒适,好像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可以安全的待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受到半点伤害。
可这不过是将所用的痛苦积压进胸腔,任凭流入心肺,如暴风席卷,风刃无情,把五脏六腑都搅的乱七八糟。
多疼啊。
迟绪是习惯了才感觉不到。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毫无趣味的手机铃声一阵阵的响了起来。
“铃铃铃——铃铃铃——”
迟绪躲在被子里,盯着手机显示屏上的名字看。
副总。
这会,赵瑞怀还是大和酒店管理集团的副总裁。
高星级酒店与房地产是大和发家的最根本基石,也是赵昌元手底下最稳固产业,其价值不能用金钱所衡量,那些忠心耿耿的家臣才是他要交到赵瑞怀手中最宝贵的财富。
所以赵瑞怀这个大和集团的少东家才会始于此处。
迟绪接起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缓慢,沉稳,“你在哪?”
已经八点四十了。
往常这个时间,迟绪应该出现在赵瑞怀的家门口,在上班的路上同他确定今日行程。
“赵总,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天。”
“不,不舒服?你,要休息?”
赵瑞怀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很担忧,很着急,可迟绪知道,他过于惊讶的时候舌头就不太灵巧,俗称结巴。
当然,顶头上司的小毛病,他从来都装作不知道,“有点着凉了,咳咳,赵总您也要多穿衣服啊,外面……有点冷。”
迟绪还是不确定自己是否发疯了,没敢说外面下雪的事。
他躲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听上去确实像感冒,电话那边的赵瑞怀不满道,“休息病就能好吗,吃药,打针,公司报销。”
赵瑞怀对他,的确很好,吃喝出行,不管公私,只要能拿得出发/票,都一律报销,所以他才能工作没几年就在首都买了房子,以前迟绪只当那是做上司的收买人心,他与自己,又有血海深仇,因此不屑一顾,现在想来,大抵是对自己无辜惨死的父母心怀愧疚,给予弥补……
想到自己跳楼前,赵瑞怀喊他名字时的嘶声力竭,迟绪的语气柔软了些许,“我会的,谢谢赵总关心。”
其实这件事,从头至尾都和赵瑞怀没什么关系,他明知道自己暗怀鬼胎,完全可以将自己彻底驱逐出大和,而不是留在身边,还视为心腹,做出养虎为患的愚蠢行为。
他当时会选择在公司自杀,除了疲惫不堪之外,还有些愧疚吧。
当那些早已溃烂腐朽的仇恨从心中剥离后,藏在内里的血淋淋且有温度的一部分终于重见天日,这让迟绪很清楚的认知到,若他死后,在以亿为单位的人里,赵瑞怀是唯一一个会去埋葬他的人。
挂断电话后,迟绪点开了自己手机备忘录,他从上班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