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中此时其实正在花厅旁边的书房里,他就是想故意晾一晾郭致远出出气,听到郭致远的惊呼声也有点坐不住了,他想不到郭致远居然还精通古董字画收藏,这要是郭致远去万历皇帝那里告自己一状,说自己收藏了这么多名贵的古董字画,自己就麻烦了,也顾不得再晾郭致远了,连忙站起来向花厅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故意干咳了一声,这才端起身架走了进去。
郭致远闻声转头望去,就见一名身着大红圆领官袍,胸前绣着孔雀图案的补子的老年男子走了进来,眉眼和沈一贯有几分相似,知道此人就是沈一中了,连忙拱手行礼道:“下官郭致远见过沈大人!……”
沈一中自然不会给郭致远什么好脸色,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便大刺刺地径直走到花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了,斜了郭致远一眼,打着官腔道:“郭致远,巡抚大人的信本官已经收到了,不过如今我漳州府库空虚,财政紧张,加之倭寇屡屡来犯,处处捉襟见肘,恐怕给不了你多少支持……”
郭致远暗道你就瞎扯吧,就把你这院子和里面的古董字画折成银子给我都绰绰有余了,不过他早已料到沈一中会是如此态度,倒也不慌,微微一笑道:“下官也知道沈大人有难处,若是一般事务下官也绝不敢劳烦沈大人,但下官此次出使吕宋乃是圣上差遣,若是太过寒酸,堕了朝廷的威风,伤了圣上的体面,下官可吃罪不起啊!……”
沈一中见郭致远抬出万历皇帝的旨意就不好再推搪了,干咳一声道:“你有何要求可以先和本官说说,本官自会尽力筹措,但你也不要寄望太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府库空虚,本官也不能凭空给你变出银子来……”
郭致远早已准备好了所需物资的单子,见沈一中口风有些松动,就连忙从袖子里拿出准备好的单子递了过去,沈一中接过一看就冷笑起来,拿着单子念道:“白银一万两,粮食三千石,福船两艘、护卫军士五百,胖袄五百件、网靴五百双、长刀一百把、长枪一百、藤牌一百面、腰刀一百把、长弓一百、军弩一百,箭五千、铁甲一百副、火铳一百把、**一千斤……哼,郭大人这狮子大开口也未免开得太大了,便是将我漳州府库全部搬空也满足不了,郭大人还是回福州找巡抚大人,请巡抚大人亲自筹措,本官是无能为力了!……”
郭致远打的本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主意,真要再回福州找徐学聚,老奸巨猾的徐学聚肯定会踢皮球,那自己这趟出使吕宋的差事拖都拖黄了,便陪着笑道:“沈大人若是有难处,可在单子上删减一些……”
沈一中瞟了郭致远一眼,想了想道:“若是圣上早下明旨,让本官提前准备,本官或许还能从我漳南道各地府库调拨些物资,如今如此仓促,再从各地府库调拨已无可能,本官只能让海澄县衙临时筹措,你来之前本官已和海澄知县商议过了,可拨给你白银一千两,粮食三百石,福船一艘,护卫军士五十名,其余军备还要等海澄县衙盘点库存,才能告诉你具体数目……你若要本官便让海澄县衙准备,你若嫌少便自去寻巡抚大人筹措……”
郭致远气得暗骂不已,这沈一中是真狠啊,一下把自己单子上列明的物资砍得只剩十分之一,好在郭致远早有准备,也没对沈一中抱太大的希望,他可没精力再去找徐学聚打嘴皮子官司,沈一中方才的话语里早已想好了搪塞之词,自己便是搬出万历皇帝的密旨也没用,官场向来如此,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自己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谁让自己正好碰到了和自家早已结下梁子的沈一中呢,好歹还从沈一中这里要到了些钱粮物资,好过没有,咬咬牙道:“如此便麻烦沈大人了!……”
沈一中故意克扣郭致远物资本是想激郭致远闹将起来,这样他就可以以不敬上官为由收拾郭致远了,哪知郭致远不上套,居然答应了自己的苛刻条件,他就不好借题发挥了,便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便在客栈候着,待海澄县衙盘点库存完毕,将你所需物资准备妥当,本官自会让人去寻你交接……”
郭致远也不想再看沈一中的冷眼,连忙起身告辞,沈一中望着郭致远的背影离开后,眼中寒光一闪,冷笑自语道:“郭正域坏我沈家大事,老夫若是就此放过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若是在陆上老夫倒是不好将你如何,到了海上,老夫要让你消失便再容易不过了!……”
郭致远回到客栈没多久,张承又寻来了,郭致远让张承先来到海澄月港本是想让他打听荷兰人韦麻郎的消息,荷兰人一直对和明朝海上贸易的暴利垂涎三尺,还曾贿赂高宷想和明朝建立互市贸易关系,并占领了澎湖马公岛,准备在那里长期盘踞,后来因为沈有容出面,韦麻郎底气不足不得不撤出澎湖,万历也没有批准高宷的奏折,荷兰人想和明朝互市的企图也就此泡汤,但荷兰贼心不死,趁明朝与建奴作战无暇顾及海上的机会又占据了东蕃,才会有后来郑成功收复台湾的壮举。
郭致远让张承去打听韦麻郎的消息,就是想用以狼驱虎之计,利用荷兰人向占领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者施压,这样西班牙人就会担心明朝会联合荷兰人向他们发起海战,将他们赶出菲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