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霍宁珘是诧异的。
他自认伪装毫无破绽, 被他挑中易容的这个侍卫, 身形与他十分相似。连与他同进同出的那个侍卫搭档, 都没有发现身边换了个人。
而陆莳兰对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陌生男子如此敏锐, 实在出乎他意料。他完全没有想过, 第一次照面,就会引起陆莳兰的注意。
她的目光, 在看向他时, 明显是起了异样波澜的。
但霍宁珘很快又想到, 难道, 她根本不是在怀疑他, 而是纯粹对这个侍卫本身起了点兴趣……?
他便不咸不淡说:“御史叫我有事?”
先前霍宁珘说话时,陆莳兰没有太注意, 现下仔细听了听, 连声音也是不同。明明就是两个人。
既然她叫住这侍卫,那肯定得说话。陆莳兰想了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哪里人?”
“在下薛祁, 陕西永昌人。”霍宁珘答。他说的,是这个侍卫原本的身份名字。他既然来顶替这个人,自然已将其资料弄得清楚。
陆莳兰便闲聊道:“永昌?那可真是挺远的,你怎么来了南京?”
霍宁珘唇角微抿, 没有立即说话。他现在确定了,陆莳兰即便之前有少许怀疑, 但现在是真的在这与侍卫搭讪聊天呢,而非在怀疑他。
陆莳兰也发现自己这样问,似乎是引了对方不喜,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结交朋友。
她略微尴尬,这时霍宁珘倒是道:“我大哥在南直隶经商,我就跟着过来了。”
陆莳兰点点头,又看了看这侍卫,道:“这样啊,你下去罢。”
霍宁珘便走出那档案间,正环视周围,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殿下!是殿下来了。”
“臣等参见殿下!”
随着几道起伏的声音,一道男子身影从外走进院子来,倒是没有穿皇族身份的衣袍,头上墨发只挽着墨玉簪,身着暗紫地绣三紫梅竹缎衣,无论是姿容还是气度,的确是卓然出众。正是萧隐。
陆莳兰便也从卷册房里出来,问:“殿下怎么过来了?”
萧隐的目光落在陆莳兰身上,纠正她:“不是跟你说了?叫师兄。”
陆莳兰见他这样介意对他的称呼,就改口道:“师兄。”
萧隐满意笑道:“走罢。今日陆叔要从镇江回来,早些回去。”
萧隐还没有正式登基,与陆家的人等都聚集在外朝宫殿中。
陆莳兰才来都察院三天,前两天都回去得晚。今天,萧隐本去视察水师,回宫之前,索性过来接她。
两人走后,霍宁珘便听有人在旁低声议论:“看到没有,殿下亲自来接佥都御史。可见他们交情有多好。”
陆莳兰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倒是没看到先前那侍卫,约莫是去了队伍后面。
她也不知自己先前怎么了,竟一下就想到了霍宁珘。其实,从离京之后,她就下意识地不再去想他,尤其是避免去回想那一场激烈的情.事。
那天,霍宁珘那般对待她……无论她怎样祈求,他都不肯放过她。她也不知,是因他对她的身体太喜欢了,还是他本身的**如此强烈,她被翻来覆去地弄了实在太久。那种四肢亲密交缠、肌肤相贴的感觉。只是想一想,她都觉得羞耻。
混沌不明的情绪交织到一起,令她心情复杂。
“在想什么?”萧隐看着她,突然问。
“没什么。”陆莳兰立即回过神,不再去想霍宁珘,朝师兄笑了笑。
***
霍宁珘轮值离岗后,他先回了那薛祁的住处,到了夜半,才有人趁着夜色潜入他的地方,正是霍宁珘最得力的暗卫之一,名唤水影。
那水影道:“七爷,国子监祭酒柳慎石,一直都是萧隐的人,不少在南京国子监就读的有志饱学的优秀学子,柳慎石早就留了心,为萧隐夺位暗中网罗了不少人才,打下根基。”
“果然。”霍宁珘的案头只点了一盏孤灯,他的指尖落在刚绘制好的地图上,道:“你让人将这布军图带回去给四爷,这只是粗略统计。南京的轮防驻军此时有三万,加上常驻水路两军,约有五万人。还有徐州、汝宁、饶州等地军队,都被当年太子.党的一干老臣拉拢在萧隐麾下。他们现在加起来,估计有十四万往上兵力。若有变动,我自会告知你。”
霍宁珘又道:“他们为何没有在我刚除掉萧真时发难,而是等了一年之后,这其中必有原因。”
水影听闻这样多的兵力,不免也背心微冒冷汗,道:“或许是七爷当时杀得全军士气大振,又有寿王在侧觊觎,他们约莫是不想对上这样的胜利之师。现在,七爷交出一半军权,脱离军中时间已久,霍家军已没有那样强的震慑与号召力了。”
“这应是原因之一。”霍宁珘沉吟:“但一定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原因。”
沉默一阵,霍宁珘轻嗤道:“承懿太子的嫡孙,大乾正统?” 他实则是持疑惑态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