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肉一体相连, 灵魂的痛苦会削减身体的使用期限, 而身体感受到的痛苦, 也会削弱灵魂的韧度。
七情六欲,三毒七苦, 人生真实体会到这些,灵魂才会如月一般,慢慢缺失又再次圆满。
上古神并没有这么复杂的体悟,然而当他们把魂种囿于小小的身躯时,人开始走上与神不同的道路。
脱离了身躯的束缚, 魂魄对世间万物的触感, 自然也不一样了。因而鬼与人不同, 鬼会放大精神上的需求, 非最后一次轮回的普鬼,会在身体湮灭后, 渐渐脱离身体的枷锁, 正常且快速的达到“万事皆空”的超脱状态, 进入下一次生命轮回。
而煞鬼, 虽然剥离了身体带来的情感体验, 但因为精神上强大的执念, 使他们囿于灵魂而滞留混沌人间。
由神堕为鬼的鬼王谛清,未曾尝过真正为人的滋味, 他的躯体是自由的,由花神赋予,没有残缺, 更不会从幼体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成长成熟。
他生来成熟,且完整无缺。
他强大的煞气把他与正常人隔离开,他能感受到疼和不舒服,但那种感觉因煞气的保护,并不真实。
人间万物都像蒙上了一层保护膜,利刃划伤身体,他可以选择碎身重铸,体会不到太强烈的痛感。颜色光泽在他眼中,像蒙了层沙,温和朦胧,并不强烈。
糟糕的是,他或许知道自己和正常人所见所思所感的世界不同,但他并没有真正的触碰过人类所生活的世界。
然而,今天不同了。
当卓忘言把他绝大多数的煞气堆砌成墙后,失去煞气保护的他,淹没在了像潮水一般向他扑来的真实世界中。
卓忘言高烧不退已一天一夜,和上次不同,这次的他,真的是个病人。
苏妙喂他吃饭,他睁开眼睛,盯着那碗鸡蛋面愣了好久。
颜色。
鲜艳的颜色,比他之前看到的更加饱满真实。
他摇摇晃晃坐起身,却没有力气抬手。
太痛苦了……卓忘言勉强拿起筷子,惊讶地看到自己的手在抖。
浑身都是痛的,很直接的痛,锐利又密集。
卓忘言再次躺倒,他艰难拉起苏妙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却发现往常管用的方法今天失效了,花神的生机并不能治愈他身体上的痛苦。
卓忘言病了,这次,千真万确。
苏妙是晚饭时发现不正常的。
卓忘言迷迷糊糊,苏妙叫他起来吃饭时,他听到了,但挣扎了会儿,还没起身就又摔回了床上。
他无法说话,睫毛上挂着眼泪,嘴唇也干裂了,他咳嗽着,病气很重。
苏妙慌忙给晁律师打电话询问是否用药,对方却是关机状态。
蛟龙盘在卓忘言的额头上给他降温,半分钟翻一次身,晾一晾发热的鳞片。
凤凰在旁边鼓着翅膀使劲扇风,但卓忘言嫌烦,他用尽力气,把凤凰推下床,泪水打湿了枕头。
苏妙急的团团转,最终,她决定带卓忘言去看病。
好不容易把人拉起来,费尽力气穿好外套,卓忘言却走不了路,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苏妙的肩膀上,苏妙累得只想往地上躺。
“叫车吧……”苏妙说。
这个时候,鬼房客们叫道:“林钟馗来了!”
苏妙:“卧槽,这人是会掐算时机吗?”
趁大佬生病前来捉鬼?
苏妙误会林书黎了,林书黎这人,虽然不太正经,但总体来说,是个简单又热血的好青年。今天上门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最喜欢吃的那家月饼,今年抢到了五盒,所以给苏妙和她的鬼送一盒,也让他们尝尝他多年来最爱的月饼到底有多好吃!
他频繁来“骚扰”苏妙和她的鬼,其实也是出于好奇。他是明辨者,但说实话,只是杀杀煞鬼的话,这活儿没多少意思,还不如观察有花神嫌疑的苏妙和那个鬼王有意思。
也就是说,林书黎来找苏妙和卓忘言,虽然每次打的旗号是来看望相亲对象,但实际上,他对两个人的兴趣早就超乎了对苏妙的“相亲感情”。
林书黎来得巧,惯例吓唬完苏妙那一屋子鬼后,林书黎伸出了援手。
“会生病?”他背起卓忘言往车上跑,“这么神奇?”
苏妙拿好身份证快步追赶:“我不知道!以前不这样……今天不正常,我要是不带他去看病,我会良心不安!”
出于好奇,到了医院后,林书黎也留了下来,想听听医生怎么说。
一系列检查做完,打上吊针,大夫道:“你是家属吗?我问你,他烧了几天了?”
“两天了……”苏妙说。
“原来你还知道烧了两天啊?两天了都不来看?”
苏妙被医生说的两眼泪,团着纸巾擦着泪,愧疚说道:“我以为他睡几天就好了,不会生病……”
大夫半是玩笑半是训斥:“以为他是钢铁炼成的?心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