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姝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前世里的灰暗叫她喘不过气来。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微微仰头去看玉沧的天。
许久才能平静下来。
虽然她回到了十几岁,但前世种种,似还在昨日,如梦魇一般时时刻刻捆着她,叫她喘不过气来。
此时是什么时候?她在前世今生的错乱里迷茫了一会儿,方才想清楚。
此时距离前世她死亡那一刻,是十一年之前。
正当乱世之末。
距离刘郅彻底覆灭汉中建立周朝还有十年。
汉中式微,群雄割据,你争我夺,战争四起,民不聊生。
这时距离汝南王刘郅和江东王李偃那场备受瞩目的首次交战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了。
那个新近崛起的江东枭雄对上猛兽一般的刘郅,竟是丝毫不落下风,天下局势顷刻又有了变化,原本以为刘郅稳争汉中,各路小股势力都在望风投靠亦或者提前讨好,但就是因为这一役,许多人对那位草莽出身的江东王,有了新的估量,原本一直倾向于刘郅的天平,有了细微的倾斜。
春日渐暖,葱翠的绿芽已生机勃勃地从枯木里探出了头。靖江水暖,通渠以灌溉。这个冬日的瑞雪兆示了今年玉沧将会有个好收成。
玉沧城里,原本惶惶的人心,此刻业已渐渐平静下来。
有消息说,李偃意欲求娶叶女。
大军已撤退了。
如此玉沧之危,或可解了。
府里如今却是愁云惨淡,那位或有资格争霸天下而又传说荒蛮暴虐的江东枭雄,前段时间就领着大军驻扎在玉沧前不过数十里的山南小城,而前日开始,大军已渐次开拔,似是回往李偃雄踞的繁阳,这一切都昭示着李偃似乎无意攻打玉沧,亦或者另有考量。
前几日派了使臣入了玉沧的昏阳王府,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却是为求亲而来。
言辞恳切,使臣称:我家主公称慕艾四小娘子已久,盼结良缘,共度余生。
又将李偃夸了一遍,声称那江东王乃人中龙凤,与谨姝实乃良配。
说得叶家家主惶惶不已,不知江东王李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乱世中以联姻以结盟约者不计其数,但李偃此举实乃叫人不解,玉沧现在就像是一块儿□□裸放在那里任人取之的肥肉,而玉沧的太守令也就是谨姝的父亲叶邱平根本不足挂齿,玉沧易夺,但却难守,如此宝地,不能据为己有,以汝南王刘郅为首的几大军阀势必会毁之而后快。
大约便是如此,刘郅这样嚣张的人也只不过是攻下了山南,李偃打了胜仗之后也没有急于动玉沧。
但求娶叶家女来说,此举实在莫名。
除了叶女那颇具传奇但其实荒谬的命格外,不是叶家自己看不起自己,平心而论,叶家对李偃真的毫无可用之处。
交易一旦不公平,对于弱势来说,就是被压迫和剥夺,所以叶邱平惶恐。
昏阳王其实是个名存实亡的虚衔,有爵无禄,前昏阳王谨姝的祖父在世时是太宗昭帝的侄儿,实乃皇亲,后因聪慧异常得昭帝喜爱,而被太子忌惮,履加打压,谨姝的祖母年轻时候亦是汉中一顶一的美人,封号安阳郡主,乃异姓王裴胤的独女,太子曾倾慕于祖母,后来祖母仍旧毅然决然地嫁了祖父。
大约也有这一层的缘故。
后来太子即位后虽则明面礼遇,加以恩惠,实则毫不遮掩地架空了昏阳王的权利,剥夺食邑,又兼各种敲打,乃至昏阳王府一蹶不振。
谨姝的祖父于壮年去世,仅留谨姝父亲叶邱平一个儿子,本应继任爵位。
——王位世袭,但照汉中当时之例,君上会下抚训诏书,叶家迟迟未等到。
叶邱平惶惑之下,因胆性小,至今没有行袭爵之礼。
祖母亦是有骨性的人,勒令叶邱平绝不去讨封。
朝廷加了父亲太守令之位,有治理之职,但无兵权。
乱世之中,无论再高的品阶,都不若手中有兵权来的直接。
而大汉式微,如今蜷居中原腹地,对表面依附拱卫皇庭实则暗地里早已各自为政的诸侯王们早已无可奈何。
江东王的崛起,乃至大肆扩展,对汉中来说,亦是一种莫大的威慑。
今上是个年轻而无勇略的君主,东面李偃坐大,使得迁都成为对他来说外迫切之事,而迁都则意味着丢弃玉沧这块素有粮仓之称的福地,如此可谓极其不明智,但比起与李偃这头猛兽毗邻,那位如今汉中的年轻皇帝,似乎宁愿舍弃掉它来换取一时的安宁。
自从迁都事定,作为玉沧之主兼太守令,原本仰仗王都余威得已治下的局面,就彻底被打破了,为了谋求日后在战乱里能有一席之地,谨姝的父亲就不得不重新筹谋了。
摆在眼前出路大约有三条:一是与隔壁林州结盟,寻求荫蔽。前一世里,父亲最终便选择了这一条路,那林州的傅弋,谨姝前一世里第一任的丈夫……不提也罢。二是操戈自治,依靠天然的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