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侍书听了青雀的回话急匆匆给探春报信, 连声嚷道:“姑娘, 大事不好了!”
探春正歪在炕上翻一本杂记, 闻言纳罕道:“怎么大事不好?可是东边府上又闹出什么事儿了?”
侍书急得跺脚, 嗐声叹气道:“若是东府怎样,也轮不到我来说这些。总有太太奶奶们顶着,又与姑娘有什么相干?”
探春更是奇怪,她扔下手中的书, 问道:“那你这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
侍书上前一步,低声道:“是老太太那里青雀传来的消息。”
说着便将贾母之话详详细细跟探春说了起来。
从贾母筹谋要探春和王玚生情开始,到算计着黛玉结束,也亏得青雀好记性,虽不能一字不漏全记着, 但梗概脉络分毫不差。
侍书前前后后说了足有一炷香时候才算是全说完了。
她眼巴巴看着探春,期期艾艾道:“姑娘,您看可该如何打算呢?”
探春先时只是仔细听着,到了后头,已经是不知作何表情了,脸上倒还是木呆呆的。
侍书难得见探春这样, 不免更是慌神, 眼瞧着就要哭出来了。
探春方才回过神来, 不禁苦笑连连,又是满心悲痛。
她失神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呢?这又哪里能由得了我打算了?”
侍书急道:“那姑娘也不能就罢了, 不然日后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探春苦笑道:“连我都看出来了玚表兄跟林姑娘有情, 已是交了心的。老太太那样一个人, 还能不知道人家不可能瞧上我?所说的筹谋,还不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若是我靠这样进了王家,丈夫不爱,婆母不疼,娘家只知要我帮扶,头都抬不起来!你都知道这是毁了我一辈子,老太太能不知道!”
侍书竟是不知要如何张口安慰。
探春其实也不想她能有什么主意,自己开口叹道:“可恨我不是个男人!若我能走出去,自己立一番事业,那时自然有我的道理。可偏恨我是个姑娘!”
侍书垂泪道:“难道就这样干等着不成?”
探春嘶声道:“我何尝想等着!明知道眼前头就是地狱,还叫我眼睁睁看着人推我下去!谁想做人家的小老婆来着,谁是一生下来就想着低人家一头,谁愿一辈子看人家眼色过活!”
探春已是哭得泣不成声,“若我是环儿,我早走了。可偏生我就是个姑娘,一句话也没有我敢说的,一步路也没有我敢走的。如今眼看着老太太要推我进火坑,我竟是一点子法子都没有!”
主仆两个抱头大哭。
半晌方才渐渐止住,探春望着窗子上的仿佛是鸟笼一样的格子,喃喃道:“你瞧瞧我,就像是被人关在笼子里养着的鸟儿,高兴了就来逗我两回,叫我唱两句好听的奉承,一到了又什么的时候,我是说送人就叫送人了。”
侍书脸色涨得通红,恨恨道:“他们欺人太甚!”
探春低声道:“我原还想着,不管姨娘是怎样仗着老爷跟太太不对付,我总是要在太太手底下过活。日后去处也是太□□排,舍了脸面不要,那样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巴望着太太手底下松一松,哪怕给我找一个贫家的小官儿呢。聘出去夫妻两个打算,不信不能过好了。可谁想到老太太竟是这样……”
她一向精明能干,难得流露出茫然失措的样子来,拉着侍书苦笑,“我能不知道王家表哥是人中龙凤、世间少有!都说年少慕艾,我养在府里,就见着几个男子,当时看到了玚表兄,家世出众,又是探花,说不动心是假的。可那样的人家,我从来就没想过能巴上!何况人家心里头有人了?
我自己是什么出身,能不清楚?说是国公之后,可老太爷都去了多少年了!还这样说叫人都笑话。老爷不过是个工部员外郎,五品的官儿,京里什么都不是。难不成日后出门了,帖子上写一等将军之女侄不成?我就是再不愿意承认,人家也不是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
我想着能有一个寒门出身不计较嫡庶的上进的人最好了,我不嫌他贫寒,他也不嫌我是庶出,日子是要自己打拼的。我还想着,咱们这样人家,怎会嫁我去做姨娘?不够丢人的。可谁想老太太是没想要嫁我做姨娘,可这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当谁少一个心眼儿不成?”
侍书听了,也觉得人生无望——她是探春贴身的丫头,日后是一定要陪着嫁出去的,多半也是个平儿一样的通房。她跟探春是一体的,探春都不好过了,难道她能落着好儿?
两人都是愁容满面。
还是探春先振作起来,咬牙道:“既是老太太这样不顾我的死活,也就不要怪我自己救自己出泥坑了!”
侍书忙问道:“姑娘,咱们要怎样?”
探春微微眯眼,“老太太这样,也就是玚表兄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必然不能坐以待毙。我是没法子抗争,可玚表兄不一样!他那里若是不上套,自然没有我独个嫁的理儿。
正好,眼瞧着我是谁都指望不上了,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