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杨等人果然接了张济悬在院子里偏房中等着。
王玚一回去, 梧桐便迎上来道:“大爷, 张老先生已经在偏房中等着了。”
王玚才让绿萝伺候着脱了外面的罩衫,闻言便道:“请老先生到外面书房稍候,我过会子就过去了。”
梧桐答应一声, 却不走, 而是犹豫道:“大爷,其实昨日还有一事的。”
王玚才拿起醒酒汤要喝, 闻言挑眉道:“怎么这时候想起来说了?早上怎不一并说了?”
梧桐看了绿萝一眼,绿萝会意,便笑道:“大爷,小的先下去了。您喝完了醒酒汤, 放那边桌子上就成了。”
王玚挥手示意她退出去,眼睛却还盯着梧桐。
梧桐忙跪下了, 磕头道:“大爷, 不是小的有意隐瞒, 只是过晌才发现的, 原先竟不曾发觉。”
王玚诧异道:“是什么事?”
梧桐忙回道:“就是今日午间雪柳来说, 他换下昨日的衣裳时,从腰间袋子里头发现了这个。”
说着, 梧桐树双手呈上一张小小的纸条。
王玚接过来也不先看,反倒问道:“雪柳不知是谁塞的?还是当时没发觉?”
“当时塞进来就没发觉, 今日一想方才明白过来。应当是昨儿卫若兰卫公子家的家将悄声塞过来的, 昨日他就跟卫公子家的家将离得近。”
王玚嗤笑道:“哪个家将这样大的本事!我还以为卫若兰身边就‘蠢狗’那样的东西呢!”
“不, 不是那个鹑笱。我瞧着也是跟去扬州的一个, 平常沉默寡言,一声儿不出。跟鹑笱不是一个性子的人。”
王玚这才缓缓将手中的纸条打开,手上边动作,边道:“那就是卫若兰的心腹了,我看着那个鹑笱应当不是常跟在他身边的人。”
纸条不大,折得极小,里头拿蝇头小楷,端端正正写了几行字,却仍是说要跟王玚一叙,另还说了有关于扬州之事和秦氏之事要谈。
王玚令梧桐取了火来,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看着燃尽了。
沉思半晌才开口道:“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倒还真要会一会他才好。”
梧桐问道:“大爷,里头可约了您近日要出去?要不要再从家里调几个功夫好的家丁来?”
王玚失笑,“叫这些人来做什么?天子脚下,他们再猖狂也不敢这时候生事端。好么,我家才有人从扬州立了功,转头京城里家眷就死了,他们是打量皇上是个面人儿不成!”
梧桐忙往地上啐两声,“呸呸,百无禁忌!大爷,您也忌讳着些,哪里有这样说自己的?”
王玚一笑,摇头不理他,自己盯着桌上的灰烬喃喃道:“卫若兰约我秦氏出殡时私见,也不知到底是敌是友,打的什么主意。”
梧桐底下旁的没听见,就听见了“秦氏出殡”,还以为王玚是在问这个,忙笑道:“大爷问出殡?昨儿我听说了,择准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往荣府家庙停着呢!”
王玚回过神来,接道:“唔,这个我知道了,还不急。”
他仍是想着卫若兰,到底卫若兰为何偏偏要挑秦氏出殡那一日来说呢?中间还有一月余的时候,也不知这中间又要出什么事端。
他想得出神,底下梧桐站不住了,便出声问道:“大爷,可还要见一见张老先生?人已经在书房候着了。”
王玚起身,点头道:“是要见一见。”他指指桌上的纸灰,“你收拾了这个,别叫人瞧见。纸灰就扔了吧。”
梧桐躬身答应。
王玚便先往书房去见张济悬。
到时,见张济悬正一个人在书房中转来砖去,脸上神情显得焦急无比。
王玚迈进书房,笑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张济悬一回头看见王玚,顿时长出一口气,苦笑道:“公子可来了!再不过来,老朽只怕就要憋死了。”
王玚一壁引张济悬坐下,一壁笑道:“先生这说的什么话?哪里还能憋死了?”
张济悬坐下了,也坐不安稳,瞧着神色仍是不安,连声道:“公子取笑了,取笑了!”
他长叹一声,“公子应当是知道的,我不善权谋争斗之事,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逼的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了。
当年那事一出,我发了誓,日后再不掺和皇室之事。这回回了京,本是想着能跟家人团圆,过后就在公子府上做个家养的大夫也便罢了。谁知竟又掉进这事里头!”
王玚也是同情他,便安慰道:“不过是看个病罢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放心,既然你已经投到我府上,自然能保你周全。”
张济悬老脸皱得仿佛菊花似的,叹息道:“若真是看病,我还就不当什么了。其实也不是说不过去,是冯紫英请的我,说是看在当年师生情分上,叫我去给一个妇人瞧一瞧病。我不好拒绝,便答应了。谁知更让我震惊的事还在后头……”
他端起茶杯来一口饮尽,惊魂未定道:“圣上当夜召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