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都换过衣裳,骑上马带着许多随从,赴宴去了。
今日赴宴的地方挑在扬州最好的酒楼,名字倒是俗气,就叫悦来楼,里头的装潢菜品可是半点都不俗气。扬州不论是官还是商都爱来这里请客吃酒。
这家酒楼并不像其他的酒楼一样,一目了然,就设成大堂、雅间儿,而是别出心裁地请了擅长园林的老手来,就在院子里设计了园林,巧妙地将一间间竹屋隐在奇石之间、流水之畔,各处只有一条条小路相连,进出之口只有一个,寻常人极易迷路,门口也放不下几个随从,还碍着上菜倒酒,所以来此之人,倒是都默认将仆从留在另设的一个大院子里,倒是私密性极好,所以吸引这些官员豪富们来此吃酒谈事。
这次请酒,占了此地最大的一间,也只不过摆了三桌,一桌各司官员,一桌当地士绅,剩下一桌便是盐商了。
酉正开席,其余人自然不敢晚到,王子腾不来,其他官员对这个空降也多有不满之意,所以少不得开席后他还未来时,拿他开涮。虽然林如海早到了,此时也不能就给王子腾开脱,或者阻拦众人,倒惹人记恨,只能默不作声,不附和,不开口地自顾自喝闷酒。
王子腾、王玚父子二人到时,恰听得里头有人在发牢骚:“好心给他个大宅子住,倒被训斥一顿,还自己补差价,做个清官样子给谁看?当谁不知道王家是怎样!不识抬举!”
王玚明白,这只怕那个掌管府内诸事的典史。听见这个,他两人也不进去,就在门口默默听着。
里头又有一个人的声气儿说道:“欸,这是你不知道了。王家是武将出身,哪里像咱们文官儿一样懂规矩?我还听说过他一个笑话儿,却是他父亲的,说是当年,骑马惯了,回来能上朝了,家人好心叫他坐轿去,不更有脸面?他虽然愿意骑马,还是勉强应了,到了上去,轿夫们才起轿,他就在里头慌慌张张的叫放下,你道是为何?”
那典史忙问道:“为何?”
又有一人接道;“他不识抬举么!哪能叫人抬着?”
那典史哈哈大笑:“是是是,这可不是一家子不识抬举么!”
王子腾在外头听见气得面色通红,王玚也是皱眉:不满空降,席间发几句牢骚的或者刚被训斥过难免愤懑,说几句王子腾,倒是可以当听不见,辱及去世祖父,就过分了。
他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父亲,里头有一个我猜是那个手下小吏受了训斥闹个没脸的典史,另两个是谁?”
王子腾狠狠答道:“那个监生出身的转运使周阗还有扬州太守周同!”
王玚点点头,又说道:“父亲,我知道您不擅这种文字游戏,进去了交给玚儿就好。”
王子腾稍稍冷静下来:“你能行?”又犹豫道,“还是算了,我日后必定找回来。”
王玚扯扯他的袖子:“现在进去,别人必定知道我们听着了,还不说话,那就被人耻笑了。父亲只管放心。”
王子腾一咬牙:“好,就听你的,可恨我没有你林叔父的学问!”
“玚儿有也是一样的,父亲,进去罢。”
王子腾颔首,假咳一声,冷着脸推门进去。
屋内众人当时一惊,转运使周阗和典史刘骠知道恐怕他们在外头听了几时了,不免带出点讪讪的神色来。周阗仗着自己女儿和外孙,打定主意觉得王子腾不会将他怎样,也就这样了,只当自己没说过,还笑着迎王子腾到上座。倒是刘骠看着忐忑不安。
众人安座过后,敬酒已毕,王玚年少,论理儿就该是他在敬诸位长辈一杯了。
王玚正等着这个,当下摩挲着手中的瓷杯,也不起身,就笑道:“今日跟各位叔叔伯伯们坐一起,看着手中这个杯子,倒是有些想头——这是唐朝的杯子罢?叫我想起来另一个唐朝杯子的故事儿。”
林如海知道这个小子这时候出声只怕没安好心,但他自然要给王玚撑腰,便笑着捧场:“是个什么旧事儿?说给我们听听。”
王玚大大方方回道:“既是林叔父要听,那小子少不得说说了。”
“是这么个事儿,早些年间,有个人听说隔壁山里卖好灵验的寿长千岁的大鼋的转运灵物,他最好这个的,当下就恭敬举着家里祖传的唐朝的这么一个酒杯。”王玚举起酒杯示意,“去请那转运的灵物。好容易排了长长的队,付了许多的钱,请回来了。就放在那个杯子里,谁知回去的路上,却遇见了一只猛虎!那虎狂吼一声,蓦地扑上来对着那人就咬!欸,却是从上头含进去,从脚头含进去,都不曾吃的,吐了出来。”
王子腾配合道:“这是为何?”
“原来那人是一个监生!老虎回去说啦,‘上头文字的酸腐味儿,下头又是铜臭冲天。吃不得,吃不得。’”他故意的念成chou并不念成xiu音。
在座的恰巧那刘骠和周阗是监生——刘骠是年岁大了屡试不第,府里弄得一个监生,这样的被笑作“酸文”出来的监生。周阗是捐的监生,自然这种就常被骂不识文字,只识铜臭。
听见这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