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一答后, 又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何如歌哄骗小怪物本来就有些心虚, 他生怕小怪物问他, 为什么有肢体接触就不痛了, 为什么之前不和他肢体接触, 这样之前就不会痛了……
何如歌自我反省了一下, 认为之前的自己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想出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骗猫借口。
不过猫猫身上死, 做鬼也风流。
如果不这么做,他要猴年马月才能抱到大猫猫?
就是这个姿势有些累人, 何如歌不敢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小怪物身上,所以他是弯腰抱住小怪物, 上半身陷入柔软厚实的毛毛中,看着风光无限, 其实腰在苦苦支撑。
鼻尖离翅膀根部很近,何如歌呼气时的热气正好喷到翅膀根,小怪物痒到想要抖翅膀,可他怕惊扰到背上趴着的青年。
那个人轻飘飘的, 小怪物几乎感受不到对方的重量, 这让小怪物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没有疼痛后都让他分不清真实与虚假了。这个晚上不是他一个人蜷缩在角落独自忍受痛苦,痛到极致时狼狈打滚。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也许他稍微动一动, 对方就会变成蝴蝶飞走了。
原来有人陪伴, 夜晚也不是那么难捱。
就在小怪物心情正好时, 他忽然发现背上的人准备起身,原本就轻的重量轻成翎羽,后背暖洋洋的温度也跟着飘走了。
他要走了吗?
小怪物心头冒出了这个想法,就像一粒小石子砸到水面上,将好不容易平和下来的心境搅得惶惶。
虎尾下意识地勾住何如歌的小腿,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小怪物强装镇定道:“没有肢体接触,会痛的。”
何如歌愣了愣,他只是弯腰弯得太久,想要换个姿势而已,小怪物这是……误会了?
这么怕他离开的吗?是单纯的怕痛呢,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舍不得他?何如歌低头看着缠住自己的虎尾,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也许他应该给小怪物取的小名叫小粘糕。
不,是大粘糕。
何如歌蹲下身,想要抓住虎尾,粗壮的虎尾充满力量,黑白的条纹交错,何如歌一只手根本握不住,他只好从尾巴尖握起,最细的尾巴尖那一截是纯黑的,衬得何如歌的手指格外白。
尾巴上毛的质感也很棒,每根毛都像在深海鱼油中泡过,从毛根到尖端没有丝毫分叉,白毛晶莹剔透如细雪,黑毛就像饱吸墨汁的毛笔。
何如歌忍不住一只手握住尾巴尖,将另外一只手的掌心贴到黑色的“毛笔”上,在小怪物纯洁的注视下,何如歌冠冕堂皇道:“之前我给淼淼写了名字,淼淼记住‘淼’字怎么写了吗?”俨然一副抽查作业的老师样。
小怪物歪了一下大脑袋,“会。”
何如歌稍微有些惊讶,可能小怪物在他的印象中贴的一直是又笨又凶的标签,忽然间这么小天才反而让他不习惯了。
蓝眸专注地望着何如歌的手心,尾巴尖迟缓又坚定地在何如歌的掌心写下这个属于地球的文字。
淼。
小怪物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字,不属于他所知道的任何语言,读音也是奇怪的喵喵喵。
对于脑子里只有杀戮与阴暗的小怪物来说,记字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可是关于何如歌的一切,他都想要竭尽全力去记住,好像多记住一点,何如歌在他心中就更重要一些,这样的话,就算他以后真的失控了,失去了理智,也不会再伤到这个人。
他不想要伤害何如歌。
不是因为何如歌是席归璨喜欢的人,不是因为何如歌的血很美味,也不是因为何如歌唱的歌很好听。
只是因为,何如歌是何如歌,仅此而已。
当他一笔一划移动尾巴写出“淼”字时,他看到何如歌的黑眸也因为惊喜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亮晶晶的,犹如天上的繁星。
“淼淼真是太聪明了。”他听到何如歌这样温柔又真诚地赞美他。
从来都没有人夸过他。
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优点,连他都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特点。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席归璨在绝望之中唤醒的存在。
他是因为异变在这具身体中催生的产物,他是“席归璨”灵魂分离的一部分,他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无尽的黑暗中,他被席归璨认为是破开光明的武器,可他来自黑暗,又怎么能帮席归璨找到光明。一个黑洞会吸走所有的光,而他会毁掉席归璨生命中的所有光彩。
对于席归璨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转交记忆与力量。意外分离出来的灵魂碎片沾到原本的缺口上,缝缝补补,兴许能让“席归璨”归于完整。
……可是他不愿意。
他是一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坏蛋,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哪怕那个人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一直躲在席归璨奈何不了他的角落里,积蓄力量,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把席归璨的记忆清除掉,这样他就可以霸占这具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