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越心中的恨无法宣泄出来,因为他现在如果想要留在城里的话,不能跟她的家人现在就闹起来,可是她哥现在能这样子舒舒服服地待在城里,还拥有一份好工作,这一切都是因为建立她在农村里长达十年受苦的情况下,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受苦?明明是她哥的原因,才害她变成了这样,要知道她应该有个光明的前途,而不是像现在,从分不清小麦与杂草的差别到地里什么活都能上手,满手茧子的农妇。
当初下乡的时候,潘越才十二岁,因为父母的工作很忙,没有人照顾她,所以很小就开始去学校上学了,而那时也刚好是初中毕业,结果不久就取消了高考制度,潘越有没有上高中,而且此后再也没有翻过课本,更何况当知青的时候天天忙个不停,就算有书也没有时间看。
七九年重新开设高考,但潘越是赶不及第一批高考,而且那时候她已经二十二了,他爹也不可能拿钱让她去上高中,所以潘越只能一边挣钱一边自学,这才终于在八七年考上了东都大学。
潘越上大学是为了把户口从农村调出来,当初她们被分配到农村的时候,户口也随之转到农村,潘越不甘心自己是个农村人,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农村户口和城镇户口区别很大,如果想在城里上班,没有城镇户口的话根本找不到工作,就是去做临时工也没有人要,不能在城里上班,就没有粮票或者工业劵,前些年为了支援国家铸造钢铁,农村里面铁做的东西全被带走了,你能想象好几家人共用一口锅的情形吗?
一个生产队干活用的农具还是存了好几年才重新置办的,可是也不能做到人手一把,潘越去的时候,根本没有多余的,要用手去扯去摘,什么?手上细小而且还很明显的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十年间,潘越才做了两件新衣服,更有甚者一件都没有,真的做到了新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没钱吗?不是这样的,生产队里生活的粮食并不是你工分有多少就能得多少粮食,还不是要限量,剩余的工分则是把粮食拉到粮站卖了之后用钱补上,可是有钱却无票,根本买不到东西。
潘越有时会添点东西,也顶多是盆子、水壶之类的小东西,不过这些也必须要工业劵,她去了农村自然没有这些,还是她爹偶尔寄过来的工业劵,被她凑在一起这才去镇子上买回来的,在她看来买这些是平常的事,可却轰动了整个生产队的人,因为全生产队只有村长有个水壶,其他人连盆都凑不起,哪像她全都置办了一套。
虽然看起来农村里的人没有饿死的,可是限制却比城镇户口的人要多,农村人的一生差不多是一条路子,不用想就是一辈子在地里刨食,根本没法改变,像这样走哪都必须去开证明,想投机取巧都不行,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地里干活,不像城里人可以改变自己,就算家庭条件差,但却可以努力工作往上爬,等级别上去了,工资也会增加,福利自然也会变多,可以说未来有无限可能。
原先潘越只想考上大学,让大学生的身份成为自己工作的敲门砖,再怎么说大学生也要比高中生、初中生被提拔的机会要多一些,而且大学也分好大学和差大学,所以潘越只允许自己考知名大学,而不是其它挂上个牌子就说是大学的野鸡大学。
什么时候初衷就被改变了?那是进入大学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学校是最单纯的地方,可是来的学生却不单纯,潘越虽然想往上爬,但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至少拥有一个家,不像现在两个家都回不去了,农村里的家她不愿意回,而城里的家却没人希望她回来,她只是想在伤心的时候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以随意发泄自己的难过,可是在准备考大学的那几年她没有被改变,可是当考上东都大学后,潘越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慢慢改变了。
潘越刚开始并不觉得当了知青就低人一等,可是慢慢的她再也不想回忆当知青时候的那段时光,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这段记忆可以在脑海里被剪掉,因为后来与一直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同学相处久了,她觉得自己手上的茧子、粗糙的皮肤、干枯的头发是那么令人讨厌,而那段时光更是她的耻辱,连带她在农村里的丈夫和孩子,如果早知道可以回城的话,她绝对不会嫁给她心目中的泥腿子,慢慢的以往平稳的心境被怨恨代替,既然改变不了,她就只能选择不去想不去提,所以从回到城里后,她连一封信都不曾寄过去,好似这样就能把她的过往掩盖了。
可是再怎么遮掩也改变不了事实,发现同学在私底下窃窃私语的时候,她控制不住的想是不是在嘲笑她,同学偷偷讲话也被认为是在谈论她,这一切都让她特别痛苦,与所有的同学是那么格格不入。
认识老邓是个意外,她在过马路的时候因为心不在焉被他开车磕碰到了,两人就这样认识了,老邓是最先富起来的第一批人,有钱但是大字不识,所以喜欢那些有学问的人,后来潘越就跟老邓在一起了,这段关系潘越也无法定义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只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
虽然没有名分,但是潘越身上却有钱了,她可以直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买下来,而不像以前要存上好久,钱就算存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