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魏家, 有兄弟二人, 都已娶妻, 因老母在世,所以一大家子都生活在一个院里,互相帮衬。
祖上曾经是大户人家,然而世事无常,如今的魏家只有这兄弟二人带着一个老母亲, 在这样一个破落的小村庄里求生。
这位年迈的老母在幼时曾经就过活一段富贵日子,家中拥有十几个奴隶,说不上生活多么充裕奢华,至少从来都不会担心吃饭的问题,而且从来不自己动手做衣服煮饭。如今的生活和以往相比,当真天差地别。
不过好在老人苦了大半辈子,习惯了。从嫁给一个目不识丁每日辛苦在地里刨食却还喂不饱自己的汉子时起, 这位老人就认了命。只是魏这个曾经代表过去的尊荣的姓她不肯舍弃。她嫁的男人没有高贵的出身和先祖, 所以儿子便随了这个姓。
在过去, 有姓之人都为贵族, 如今社会动荡,没落贵族越来愈多, 姓从贵族流入平民中,这是大势所趋。
可在现在, 此种趋势不过是刚有了苗头, 所以在村庄里, 魏家的人哪怕和他们一样常常去采摘野草, 种地捞鱼,也是分外尊贵不同的。
可就算再尊贵的人,在天灾面前仍旧平等。
这一年的收成很不好,老大家小孩年纪很小,还不满一岁,因为家中食物不够,又生了病,孩子便夭折了。
这已经是老大家死的第三个孩子了。
老大家媳妇哭了半日,却没有法子,只能看着自家丈夫随便用草捆了小孩子,找个野地埋了。
未长大的婴孩算不得人,死后不能入坟。能够不让孩子暴尸荒野,就算当爹的一点仁慈。
这还不是荒年。
若是饿的要活不下去的荒年,死去的婴孩是可以拿来吃的。
但好在这样的荒年百年难遇,无论学没学过道德礼法,心中终究有个底限,不到恨不得吃土充饥的时候谁也不会愿意做这种事。
只是这几年的日子当真不好过。
年末,鹅毛大雪飘了一个多月,老二家的妻子生了一个男孩。
一个很精神漂亮的男孩。
和以往生下的孩子不同,这个男孩看起来非常的强壮健康,哭起来也很有底气。老二妻子觉得,她有希望将这个孩子养大成人。
但是,这么想的只有老二妻子一人。
老大妻子没了自己的孩子,正是怨怼之时,瞧见老二家的这个比自家孩子健康的体格,忍耐不住酸了一句:“现在天儿这么冷,大雪封山,存粮能吃到什么时候都说不定。竟然又多了一张嘴。”
众人沉浸在看到新生命诞生的喜悦中,听到老大家的话,都是沉默了。
这个冬天意外的长,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老二营养不足,没多少奶水。无论是给老二家的补营养还是用粥喂小孩子长大,都是要多用粮食的。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夭折的孩子。
“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怎么还多了一张嘴?”老大开了口。
老二妻子乞求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这是男孩。”
老大妻子开口念叨:“儿子又怎么样,活不下去就是没有。”
就和她夭折的孩子一样。她生过三个儿子,那又如何,如今膝下仍旧没有一子。
老二却早有了一个三岁的男孩,身体很不错,如今又有了这个。相比较自己的膝下凄凉,老大妻子心里很难受。
老二一直沉默,最后还是老母亲开了口:“家里没那么多粮,你既然有一个儿子,这个就不要了。”
一句话,定下了这个男孩未来的命运。
老二妻子不舍得,眼巴巴的掉了几滴眼泪,看着丈夫对自己伸过来的手,抓了抓襁褓,最终无奈放手。
老二把孩子抱走了,襁褓却没有带。
难得的麻布,家里还可以留着用。给一个注定冻死在外面的孩子实在浪费。
老二就这样手里提着孩子走出了房门,丝毫不避讳自己将要把孩子扔掉的行为被村里人看见。
同样一个收成不好的年,看到老二家的孩子活着就被丢掉,老大妻子心中立即平衡。
村子西边有一个叫做石的女子。女子嫁人已经好几年,肚皮却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她从来都没有来过月事,是一个根本无法生育的女子。
石每日都要遭受丈夫的冷眼,婆婆的白眼,虽然石很勤奋,手很灵巧,力气大,粗活重活细活什么都做得来,且孝顺听话。唯一可惜的是,她生不出孩子来。
不仅是家里人,连村庄里的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异样的。更因为石略有点粗狂不似女子柔情的外貌,有人曾经说过,女神造人时,忘记给她重要的部件了,就是属于男人的部件。但是又没有给她女人的部件,所以石不是男人,也不是完整的女人。
话说的都很难听。
石的丈夫对石很不满,却没有办法。如果不是他已经没能力再娶一个回来,而且这个家又需要精明能干的石帮衬,他早就休弃这个一无所出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