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安宁在皇宫受了殷羽的威慑,离开皇宫住到公主府,当夜便被琴声惊醒了。 那琴音寥寥,在空旷的夜空之下时断时续,无端惊起一阵寒鸦悲鸣,萧瑟寂寥。 安宁被吵得睡不着,唤来宫女翠菊,让她派人把弹琴那人抓起来打一顿,再扔到荒地里喂野狗。 翠菊吓得赶忙退了出去,将此事转告给了府里的护卫。 满府的护卫全部出动,四处寻找却找不见弹琴之人,更不知这诡异缭绕的琴音来自何处。 一群人就像失了心智的疯子满满院子搜寻,亦像被鬼迷了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绕着府中心那颗百年梧桐绕圈子。 直到最后,一群人筋疲力竭,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诡异的是,那百年梧桐之上一直有个白衣男子斜撑着琴身,气定神闲地弹着,这群护卫却好似盲了、聋了一般,根本注意不到那端立于顶的人。 公主已经吩咐了这样久,这群护卫却还没有办到,困得迷迷瞪瞪的翠菊不得不起身再去催催。 然而刚一到了庭院,她也和先前那些护卫一般,开始绕着梧桐树转圈,没多久,也倒在了地上。 “翠菊?翠菊?” “来人,来人……” 安宁被吵得头昏脑涨,喊了这么久却每一个答应的,这些个下人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秋夜寒凉,安宁随意裹了件衫子踢了鞋子便向院子走去,走着走着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素日里纵是夜间,这偌大的公主府里也到处都是护卫戒备,还都会有当值的宫女,今日怎么一个人影也见不得? 安宁顺着琴音一路来了中庭,便远远瞧见正中间的那颗百年梧桐上站了位衣炔飘飘的公子,斜撑着琴身,信手弹奏几许,闲散自在,惊为天人。 安宁看得呆了,全然没有注意到昏倒梧桐树下,堆积如山的护卫和下人,也没有注意到那儒雅男子浅笑之下,藏于眼底的森然。 安宁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向众生仰望神仙那般虔诚,她看着他把琴收入袋中,斜挎在身上,随后脚尖轻点,似仙人一般从枝头跃了下来,轻盈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听见他温声对她说,“殿下,夜深了,多有叨扰,告辞。” 她见他转身要走,心中无端升起一阵不舍,小跑着拦到他身前,“你不许走,我要你为我弹琴,继续弹,不要停。” 男子浅浅一笑,温声道:“好,既然殿下想听,在下愿意效劳。” 他们相对坐在亭中的梨花木凳上,他取出那把黑色的九弦琴放在桌上,纤长瘦削的十根手指就像十只精灵般在墨色的琴弦上游走,或轻盈,或低沉的琴音在整个公主府上空盘旋,久久不散…… 自那日起,她便要他每晚都为她弹奏一曲,只有听了他的琴声她才能安然入睡。 若是他偶尔来得迟了,她便如百爪挠心般痛苦,精神恹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唯有他的琴音安抚,她才能得到解脱。 起初她只有到了晚间才会记起他,白日对他没有半分记忆,只当是做了一个梦。 日子久了,她渐渐白日也会想起他,越发贪恋他轻盈空灵的琴声和温润如玉的浅笑。 他却像个鬼魅一般,只会在夜间降临,无论她如何询问,都不愿说出姓名。 几日前,她去街上听戏,偶然间看到了一个负琴而行的背影,她虽然记不清样貌,但那修长瘦削的背影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 她当即命人把他拦了下来,她看见他的脸,一瞬间犹如雷击,僵在那里久久不能动弹。 他竟然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人,没错的,就是他…… 她喜极而泣,当街抱住了他,这一次她定然不要再松手,定然要把他留在府中,或者,囚在府中…… 那人终是被她带回了公主府,也终究肯说出他的名字,他说他叫西风。 这名字和他的琴音很是相配。 昨夜西风凋碧树 这句诗词难免让她想起他们初见那晚,他衣炔飘飘端立于梧桐之上,琴音萧萧瑟瑟,孤寂含悲。 西风是个极好的男子,样貌儒雅清隽,谦逊有礼,待人极是温润,尤其是同她讲话时,会直视她的眼睛,就好像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她细瞧他的样貌,便觉得他和蒋二哥哥的眉眼有些像,但却没有蒋二哥哥那么冷硬犀利,拒人千里之外,他的眉眼尽是是温润柔和。这样一来,显得比蒋二哥哥温柔可亲了许多,让她很是喜欢。 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想起蒋二哥哥,只要西风在,她也许再也想不起来他了。 后来,蒋二哥哥一家被下了大狱,她也的心中也并未有多难过,只是偶尔一个人时会觉得心里无端的失落。 那日西风给她弹了一首新曲子,她很是沉醉,无法自拔,期间西风说蒋二哥哥出了事,她理应到宫里打探一下消息。 他还说,蒋二哥哥的母亲当年在巫蛊案中救了父皇,可外面的人都在传当年救父皇的另有其人,那个人是由俞皇后带进宫的,但却死在了宫里,那个人死的很蹊跷,他很想知道那人的死因。 她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他,一定帮他查出那医者到底是如何死的。 西风浅笑望着她致谢。 她渐渐沉溺入他眼眸中的浩瀚星辰里,从此不愿脱身。 当日她便进了宫,向母后打探那医者的消息,却不料那医者事关重大,竟是母后和父皇的逆鳞,她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垂头丧气地回了公主府。 本以为会遭到西风的责备,西风却并没有怪她,只是点了点头,半笑不笑地对她道,“至少你证明了一件事,父亲的死和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她听不懂,嘟囔着问他,“你父亲是谁?和谁脱不了干系?” 他摇了摇头,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