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羽远远瞧着,见白发老者如今已到花甲之年,正是安平公主的外祖父俞老丞相俞信远。 未等老人走到眼前,殷羽便行了礼,“见过外祖父。” 俞老丞相加快脚步走过来,看着她这张和自己女儿盈容七八分相似的脸不禁热泪盈眶。 这一刻他不再是两朝重臣,一国之相,只是一个失去独女,又多年寻不到外孙女的苦心老人,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平儿,平儿回来了,盈容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殷羽本觉得一切很是陌生,但望着这位热泪盈眶的慈悲老者,她不知为何从心口深处涌出一种酸涩的情绪,霎时便红了眼眶,出于身体的本能,她伸出双臂抱住了眼前的这位老人,依偎在他的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外公。” 俞老丞相声音喑哑地应了,轻轻拍着殷羽的后背,感慨道,“一转眼,小不点都这么大了,这些年定是受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俞老丞相拉着殷羽的手说了许多话,问她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可有受过什么罪。 殷羽看着老人溢满爱意的关切眼神,听着句句肺腑的关切之言,心中越发愧疚,她不仅抢了安平公主应有的一切,更欺骗了珍爱她的至亲的感情,这种负罪感比让她执行刺杀任务杀人还要痛苦。 殷羽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不怕苦难险境,却最见不得别人对她真心以待。 俞老丞相事务繁忙,和殷羽聊了半个时辰便不得不走了,临走前拉着她的手叮嘱她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谨慎行事,不要害怕,有俞家给她撑腰;有机会了一定要来俞家看看,她的外祖母听说她回来了一直在抹泪,但却因为宫中规矩,没法一同过来。 殷羽一直送俞老丞相到云华宫宫门外很远才神不守舍地往回走。 从她答应冒充魏安平开始,她料想到自己会经历种种考验和险境,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她需要应对欺瞒的人竟都这般真诚待她,她不喜欢伪装,她宁可天下人都认为她是个恶人。这种靠伪装欺骗别人感情的事她真的做不来,那种负罪感简直要把她逼疯。 她一个人闷头走路,没走多远便见前方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人影,方一抬头,便望见了安宁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安宁见她看过来,二话不说冲上前来,扬起胳膊作势要朝殷羽脸上挥去。 殷羽虽然情绪低落,但哪里是甘愿受欺负的性子,一把捏住了安宁的手腕。 安宁气得又伸起另一只胳膊,朝殷羽的脸上挥去,却再次被殷羽死死的扼住了。 殷羽冷眼打量着她,“有话直说,跟我动手,吃亏的是你。” 安宁这才气得破口大骂,“因为你不要脸,你明明早就回来了,却还隐瞒身份赖在靖西侯,在蒋二哥哥身边假扮侍女,把我们都骗了。” 殷羽差点忘了,当初她在靖西侯府,安宁也是见过她的,这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若是放在平时,殷羽可能会和她心平气和地谈谈,但不巧,殷羽今天的心情很不爽,正好找个人来发泄。 殷羽捏着她的两只手腕,在胸前交叉向反方向扭曲,又向前走了一步,捏着她的手腕向她身后绕去,再顺势一把抱住她,在外人看来,殷羽只是给了她一个拥抱而已。 安宁疼得脸上冒冷汗,正要喊出声来,殷羽便俯在她的耳边,学着罗泯那种阴鸷的腔调说道,“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攥在我手里。” 阴寒的声音吓得安宁一个激灵,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你说什么?” 殷羽不疾不徐地说道,“堂堂一国公主企图涩诱宁远将军,不惜暗中在茶中混入情药,你说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天下人怎么看你,你父皇母后为了皇室名誉又将如何处置你?” 安宁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散去,直到面色苍白如纸,色厉内荏地喊道,“你敢!” 殷羽的脸从安宁的耳边移开,正对着她,用三年绝杀刺客生涯磨砺出来的邪魅阴冷的眼神打量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为何不敢。” 安宁被她的眼神吓住了,面色铁青地瞪着她,一言不发。 殷羽冷笑道,“按理,我是你的长姐,初次见面教你一点道理,小辫子攥在别人手里,就要学着乖一点,面对长辈更要恭谦有礼。”说完便松开她的手,扬长而去。 直到殷羽的身影彻底消失,安宁还愣在原地不敢动身,还在回味方才那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眼神。 那是人该有的眼神吗?明明比厉鬼还要凶恶。 当年魏安平从戒备森严的皇宫失踪时,便有人传言说是她被恶鬼带走了,安宁回想方才殷羽的眼神,不觉脊背冒冷汗,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人绝不是当年她那个好脾气的长姐魏安平,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安宁紧紧地抓着贴身宫女的胳膊,脚步飞快地逃离了这里,回了自己的寝宫,至此再也不敢去轻易招惹殷羽。 靖西侯 晋王一心想要去看自己失踪了十年的胞妹平儿,却被蒋衡拦了下来,心中很是烦躁。 “我说蒋二,有什么事你能不能以后再说,平儿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这件事重要,我这就进宫去看她,你也一直在等她回来,你难道就不想看她?” 蒋衡面色严肃,声音清寒,“殿下,我要和你说的就是平儿的事。” 晋王见蒋衡一本正经的样子,也看出了蹊跷,按理说平儿回来了,蒋衡应该比他还要激动,眼下这一脸镇静的样子,着实甚为异常。 蒋衡给晋王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示意商陆在外面守着,这才将他这三个月来一直压在心底的全部秘事和盘托出。 日跌十分,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