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沈霄行立在案前,无论发生何事依旧是器宇轩昂的神色,“爹,这事不必担心,陛下最倚重您,就算蒋衡手里证据确凿,陛下还不是让刑部所有知情人等一概不可离开刑部衙门,此举明摆着是要袒护我们沈家,所以您老也不必太过忧心。” 沈卓眉头紧锁,沉着脸摇了摇头,“未见得。” 沈霄行面露疑窦,“爹,您这是何意?” 沈卓把手中的账册递给沈霄行,“蒋衡手中的是《四九二年肆月》的账本,这本是四九二年当年国库的进账,私盐生意一个月的收入竟然已经比上了国库一个月的收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沈家富可敌国。陛下虽然倚重我们沈家,但他最忌讳的便是有人能够威胁他的椅子。” 沈霄行并不认同,“爹,我看您就是想太多了,就算我们沈家敛财,但我觉得陛下也不会因为就要懂我们沈家,俞信远那老东西活一天,他就不会动我们沈家。” 沈卓微微叹了一口气,“行儿,你到底是年轻啊,不懂得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你爹我辅佐陛下多年,对陛下的性情是一清二楚,陛下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我们沈家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把用来威慑俞家的一把刀,刀用着不顺手自然是要换一把,哪里有为了一把刀断手的道理?倒了沈家,陛下还可以扶起一个郑家,你没看这两年陛下对郑威的倚重吗?” 沈霄行闻言点了点头,但心中却依旧不以为然。 不多时,传旨的公公便到了沈府门外。 报信的门童飞也似的冲了进来,“老爷,少爷,圣旨到了,还来了好些兵。” 沈卓心里一沉,面上倒还挂的住,沈霄行惊诧地望了他父亲一眼,想说什么,却发现沈卓已经迎了出去,亦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传旨的公公便到了庭前,紧随而来。 “圣旨到,沈家父子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执金吾沈霄行,勾结逆党,经营江南私盐,贪墨国库,动摇国之根本,即日起彻除所有职位,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沈太尉沈卓,教子不严,过而不察,今而酿成大错,养不教父之过,然朕念其多年劳苦功高,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朕心不忍,遂罚奉三年以示警戒。” 传旨的李公公把圣旨收起,双手呈给沈卓,“沈太尉,接旨吧。” 沈卓望着那道圣旨,眼神怨毒,似地狱里爬出来的邪神。 他料到明帝这次可能会动沈家,但却没想到他这么绝情,沈霄行可是他唯一的儿子,明帝这么做无异于断了沈家的后,他沈卓往后再怎么如日中天,但若是后继无人,沈家终究是无法长久。 沈卓望着那道圣旨,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十余年鞍前马后的主仆情分,到头来半分情面都不留,陛下,你当真是好狠啊。 当年俞信远和蒋腾一路辅佐明帝荣登大宝,明帝这些年明帝却时刻忌惮俞蒋两家,处处掣肘,他早该从中看出沈家的将来,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沈卓心中一片寒凉,动作僵硬地接过圣旨,伏在地上沉声道,“谢主隆恩。” 而跪在沈卓旁边的沈霄行从始至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怎么如此对他沈家,又怎么会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这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三年前,蒋衡阴差阳错放走了他们沈家派到卢府刺杀卢正的刺客,陛下怀疑靖西侯府和诛夜阁勾结,本就要扳倒靖西侯府,定要要拿此事大做文章。 靖西侯为了保全侯府,便把蒋衡推出来,让他一人承担所有罪责,撤去所有官职,发配到北疆戍边。 蒋衡那时又是如何反应的? 他记得那日陛下是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下的圣旨,蒋衡一如往常,身姿笔挺地跪在大殿正中领旨。 文武百官指着他的背影议论纷纷,蒋衡却面色平静,波澜不惊地接过了圣旨,就像这不是一道让他从云端跌落成泥的懿旨,而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东西。 下朝之后,蒋衡便拿着圣旨回府,收拾行礼前往北境军营,没有表现出任何他期待的沮丧懊恼和郁郁寡欢。 他就算想奚落挖苦都无处使力,只得拉了一群权贵子弟拦在城门口,当着众人面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嘲笑讽刺的话。 他废了好一番口舌,蒋衡却看也没看他,只眸子清寒地望着众人微微颔首,声音清凛地说了句,“京城风气不正,诸君好自为之。”说完便策马离开,一袭灰白色长衫,背影很是潇洒。 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着灰白色长衫,骑黑鬃烈马成了京城子弟最流行的出行装扮。 时过境迁,换做他成了那个众人眼中的笑柄,他却发现,他根本没法像蒋衡那般处之淡然。 他不只是没法接受,而是根本无法相信,他明明深受陛下信任,统领八千禁军,护卫宫城安全。 昨日陛下还同他谈笑风生,催促着他早日成家立业,不过一日的功夫,陛下便亲手把他打入了深渊。 他如何能信? 他又怎愿置信? 沈霄行有些发愣地跪在那里,甚至望了领旨谢恩。 传旨的李公公顾念沈卓的面子,好意提醒道,“沈公子,还不快谢恩。” 沈霄行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身姿僵硬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卓从地上起来,拉着沈霄行的胳膊,把他按在了地上,沈霄行才讷讷地说道,“臣,谢主隆恩。” 两人行了礼从地上站起身,刑部的狱兵过来给沈霄行上枷锁,带着他回刑部。 临走之前,沈霄行望了一眼沈卓。沈卓已经恢复平静,一脸泰然,微微颔首,声音极低地说道,“吾儿宽心,为父定会护你周全,沈家不